第124章 麦门冬汤(第2页)
麦门冬轻点方笺：\"春用粳米三合，秋加至四合；壮者枣不过七，老者枣用十二。\"她忽指廊下梧桐，\"观此树夏荣冬枯，便知佐使当随时令而变。\"
梆声穿透浓稠的夜色，药坊檐角的青铜风铃在寒风中铮鸣。麦门冬素纱襦裙外匆匆披上狐裘，指尖还沾着《温病条辨》的书香。坊门被猛地撞开，西街陈氏怀抱幼子跌入前堂。患儿面如金纸，喉间痰鸣如拽锯，十指蜷缩如鸡爪。
《癸卯年九月初七急症录》
陈童，男，4岁，突发呛咳三日。现症：犬吠样咳嗽，声哑气促，喉间哮鸣，指纹青紫透关射甲。前医误作风寒，投三拗汤致高热神昏。
半夏已褪去青衣换上夜行短打，银刀在烛火中淬出冷芒：\"《小儿药证直诀》谓'肺热叶焦则成痿'，此童危在旦夕！\"她忽以刀背压舌观喉，\"喉关红肿如覆碗，非我重剂不能开！\"
《温热论》：\"渗湿于热下，不与热相搏，势必孤矣\"
麦门冬三指轻触患儿天突穴，觉皮下如沸水翻涌：\"此乃燥热炼液成痰，痹阻肺络。\"她疾书方笺：
麦冬五钱 半夏四钱（姜汁炒）
人参一钱 甘草六分（蜜炙）
粳米二合 大枣三枚（去核）
忽见患儿囟门凹陷，人参玄衣急振：\"《幼幼集成》云'囟陷者津亡'，当易我为西洋参八分！\"
粳米将琉璃盏中的乳白米浆奉上：\"遵《本草述钩元》法，取米油代水煎药！\"大枣绛裙翻飞，已将枣肉蒸熟捣泥：\"《圣济总录》枣膏方，可润喉利咽！\"
甘草手持蜜盏迟疑：\"蜜炙虽增润，然患儿高热...\"半夏夺过竹沥：\"《先醒斋广笔记》云'热痰宜竹沥'，当冲服半盏！\"
患儿服药半刻，突然抽搐角弓反张。麦门冬银簪急刺少商放血，黑血如注：\"《针灸大成》谓'井穴放血可泄热'！\"半夏已调新方：
去人参
加天竺黄三钱 胆南星八分
粳米突然按住药罐：\"米油煎药已成，当遵《医学衷中参西录》'徐徐灌之'！\"
人参观患儿掌心纹路：\"《幼科铁镜》谓'掌心紫纹为心火刑金'，当加莲子心三分！\"大枣将枣泥调入米油：\"《本草再新》言我'补中益气，滋肾暖胃'，此童虽危不可废！\"
寅时三刻，患儿喉间痰鸣渐消。麦门冬观其指纹退至风关：\"《小儿推拿广意》云'青紫退而红黄现者吉'。\"忽见药渣中半夏未化，厉声质问：\"何人未遵'姜汁浸透'古法？\"
晨光熹微时，陈父涕泪俱下：\"前医见无汗误用麻黄...\"麦门冬展开《温病条辨》：\"吴瑭明训'燥咳忌汗'，汗出则阴愈伤而热愈炽。\"半夏正在淬炼新制姜汁：\"当将误治案例载入《医林改错》警示后人。\"
麦门冬展开三卷素绢医案悬于青玉屏风，日光透过琉璃窗格将\"同病异治\"四个篆字映得流光溢彩。堂中百子柜上的铜环随着秋风轻叩，仿佛应和着《难经》\"脉有三部，阴阳相乘\"的玄机。
第一案：张生·干咳无痰
青衫书生倚在藤榻上，喉间发出空瓮般的回声。麦门冬三指轻触其右寸口，觉脉象细如蛛丝：\"《诊家枢要》谓'细脉萦萦血气衰'，此非外感燥邪，实乃《理虚元鉴》所言'肺痿阴竭'。\"
半夏以银刀挑起灯芯，烛光映出张生舌面光洁如镜：\"《望诊遵经》云'舌光无苔胃阴枯'，当遵吴鞠通'甘寒救阴'法。\"
人参玄衣轻振：\"加沙参三钱、玉竹五钱，仿《温病条辨》沙参麦冬汤意。\"
粳米量器中的白米忽泛珠光：\"我增至四合，遵《本草问答》'浓米汤沃焦土'之喻。\"
第二案：李氏·痰黏带血
绢帕上的血痰如揉碎的杜鹃花瓣。麦门冬观其指甲枯槁：\"《四诊抉微》载'爪甲枯者肝血竭'，此乃金囚木旺之象。\"
大枣绛裙拂过《金匮要略》：\"原方加阿胶三钱烊化，遵仲景'虚劳吐血'篇法。\"
甘草蜜盏微倾：\"炙我增为一钱，合《圣济总录》甘草干姜汤止血之意。\"
半夏姜香浮动：\"添杏仁三钱，取《医门法律》'润燥化痰'之妙。\"
第三案：赵翁·气短便溏
老翁掌心纹路断如残柳。人参玄衣上的参纹忽暗：\"右关濡缓如按棉絮，此乃《医宗金鉴》'过服甘润碍脾阳'之兆。\"
粳米量器骤减：\"我仅用二合，遵《本草备要》'虚人慎补'之诫。\"
大枣绛袖轻敛：\"去我十二枚，入山药六钱，从张锡纯《衷中参西录》珠玉二宝粥法。\"
麦门冬素手抚过《脾胃论》：\"此即东垣先生'培土生金'之正法。\"
药童捧来紫檀脉枕，上刻《脉经》二十四脉形。麦门冬执张生手腕：\"细脉如丝却来去分明，此乃《濒湖脉学》'细主气衰'之真谛。\"
半夏忽指李氏寸口：\"数中带涩，恰如《诊家正眼》'血虚有热'之候。\"
人参观赵翁掌纹：\"《形色外诊简摩》谓'掌中黄黯脾土衰'，当参合四诊。\"
杜仲自屏风后转出，手持五行生克图：\"张生案金不生水，当佐玄参滋肾；李氏案木火刑金，宜加白芍柔肝；赵翁案土虚金弱，必配茯苓健脾。\"
麦门冬银簪点向水漏：\"今岁阳明燥金司天，三案虽异，皆不离《素问·至真要大论》'诸气膹郁，皆属于肺'之机。\"
甘草捧出祖传铜秤：\"张生案麦冬七钱为君，李氏案增阿胶为臣，赵翁案以山药为佐，此即《医学源流论》'方随证转'之奥。\"
半夏姜汁浸透药片：\"我于张生案用四钱，李氏案五钱，赵翁案仅二钱，全凭《本草崇原》'痰稀量减，痰稠量增'之法。\"
粳米量器在晨光中折射虹彩：\"三合、四合、二合之变，正合《医方集解》'量体裁衣'之训。\"
坊外忽传悲声，原是前日误服麻黄的咳血患者。麦门冬观其舌如焦炭：\"《温病条辨》明戒'燥证忌汗'，此乃'桂枝下咽，阳盛则毙'之验！\"
半夏已备竹沥姜汁：\"速配我八钱降逆，麦冬加至一两，仿喻嘉言救逆汤法。\"
《金匮要略》原本在香案上自行翻开，露出\"大气一转，其气乃散\"八字。麦门冬素手轻抚：\"仲景立方之妙，在令甘药居中，斡旋气机。\"
人参玄衣上的参纹忽成河图之象：\"《易经》'保合太和'之理，正在方剂升降浮沉间。\"
暮色中，三患者药渣分置青瓷盘中：张生渣色如黛，李氏渣形如絮，赵翁渣质如沙。麦门冬素袖轻挥：\"此即《本草乘雅》'药气入络'之征。\"半夏拾起一片未化的麦冬：\"芯中玉液犹存，正应'金水相生'之妙。\"堂外银杏叶落，恍如仲景含笑颔首。
霜风卷着枯叶叩击药坊窗棂，麦门冬展开《医贯》置于青玉案上，烛光将\"肾为肺之子\"四字映得忽明忽暗。堂中水漏滴答声里，四名医者围坐，正中藤榻上老者咳声空洞如击败革，痰盂中桃花脓痰刺目惊心。
《癸卯年十月十九诊籍》
郑翁，68岁，咳喘廿载。现症：痰如米粥挟血丝，五更潮热，足跟龟裂。查：舌绛无苔，脉沉细数，右寸虚大而空。耳轮焦枯如炭，掌纹断若残柳。
人参玄衣轻振，掌中河图洛书盘缓缓转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肺生肾'，今肺金衰微，肾水无源。\"他指尖点向患者耳轮，\"《望诊遵经》谓'耳焦如炭肾水竭'，此乃金不生水之象。\"
麦门冬银簪挑起痰丝，见其悬而不断：\"《金匮要略》'肺痿吐涎沫'篇言'此为肺中冷'，然此患舌绛脉数...\"她忽掀开《理虚元鉴》，\"汪绮石明训'肺燥及肾，当金水相生'！\"
半夏以银刀剖开痰块，腥气弥漫：\"痰中血丝如蚯蚓缠结，此非寻常燥咳！\"她疾翻《血证论》：\"唐容川谓'咳血之证，责在肺肾'，当遵'宁血需降气，止血当滋阴'。\"
粳米量器忽泛青光：\"郑翁日晡潮热，正是《伤寒论》'阳明中寒'之变证。\"大枣绛裙拂过患者足跟：\"《诸病源候论》载'足跟痛者，肾虚也'，当从赵献可《医贯》滋肾救肺法。\"
麦门冬执笔凝思，狼毫在方笺上游走：
原方加熟地八钱 山茱萸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