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吻回环冬
30-40(第3页)
“我不想跟你回家。你说要改的,其实一点也没改。你根本不会爱一个人。”她哭腔颤抖,推开怀抱,抬起泪湿的眼眸质问他,“你真的知道爱是什么吗?”
邢屹一言不发,喉结滚了滚。
她深呼吸,哽咽出声。
“你养的小狗偷偷逃出去,被别人害死了,你究竟是悲伤还是生气呢,究竟是心疼它的死,还是气它不够乖?你根本就不爱它,你只是需要它,只是想有一个东西可以在你不高兴的时候乖乖蹭过来,舔你的掌心。”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只是喜欢占有一切、掌控一切的感觉,你要所有人都对你言听计从,而对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一只宠物。”
邢屹嘴角微动,不露声色撇过头,看了看不远处,复又注视她。
“你想要的,什么我不能给,待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难受?至于把自己说成宠物吗?”
“那你可以先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安监视器吗。”
他牵起唇角,冷笑。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她停止哭泣,心凉了半截。
“所以你并不反思你的行为,只是觉得不该这么早就被我发现,是吗?”
邢屹默不作声,眼底情绪如一潭死水。
失落感兜头而下,孟纾语沉下心,自顾站起身,西装外套被她掀落在地,晕晕乎乎站不稳,很快就被他塞回车后座。
邢屹甩上车门,锁住了她。
他打电话给林泽,叫对方过来开车。
林泽使命必达,很快就赶了过来,虽然觉察出后座氛围很差,但还是只能若无其事坐进驾驶位,问他要去哪。
邢屹说老地方。
林泽应下来,默默往西岭度假区开。
邢屹按了几下手机,屏幕冷荧荧的光映着他阴沉眉眼,让人心头一怵。
孟纾语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她哭了很久,已经没力气跟他对着干了。
喝了酒脑袋也很晕,她可怜巴巴靠住车窗,行驶时的晃动却让她更难受,脑子里惊涛骇浪。
邢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她下意识推开,却被他死死抱住。
“再乱动,你的脑袋就会被我摁下去,喉咙也会被我撑破。”
“想试试吗?”
邢屹冷声威胁,幽邃目光像层层堆叠的锁链,死死缠住她,让她喘不过气。
被他摁在怀里,此时此刻,他衬衫衣领散逸的清冷气息,不再让她感到安心
车程漫长。
终于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下时,她几乎要睡着。
邢屹捏捏她的脸把她唤醒,带她下车。
乘直达电梯上到酒店顶楼,她被邢屹带到一间套房。
邢屹让她乖乖在这儿等,又安排了几个服务生盯着她。
气氛怪异,她坐不到几分钟就开始心慌。
于是趁服务生不注意,她快速逃出去。
完全不熟悉这里,她找不到出口,迷迷糊糊经过一条长廊,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扑腾水花,声音听上去痛苦又挣扎。
难道
她心头一紧,循声跑去。
歪打正着闯入了室内泳池,眼前一片清冷明亮。
邢屹衣冠楚楚,撑着一只膝盖半蹲在岸边,手里摁着一个男生的后颈,手臂青筋涨起的瞬间,他狠狠把人按进水里。
水面炸起一通水花气泡,卓耀明被泳池里的水呛得双耳涨红,他双手被绑在背后费劲挣扎,腿也一直踢蹬,可惜无济于事。
邢屹故意让他把耳朵露出水面,波澜不惊地质问他:“今晚跟她碰面了?对她说了什么,让我也听听?”
为了让他说话,邢屹拽着他头发把他提起来。
卓耀明双眼猩红,连连咳嗽,恨得破口大骂:“邢屹你他妈的、你疯了!”
下一秒又被按回水里,画面触目惊心。
孟纾语僵在不远处,后退几步撞到冰冷的白瓷墙上。
动静凌乱,邢屹掀起眼皮看过来。
眼神微微变化。
他索性把人从水里拽出来,脸庞对着孟纾语的方向:“正好,对她说。”
卓耀明已经被折腾成一滩烂泥,迫不得已开启了自保模式,奄奄一息道:“对、对不起,小语,我是胡说八道的,没有人监视你,没有”
声响在泳池里泛起回音。
孟纾语哆哆嗦嗦站不稳,很快就耳鸣了,她闭了闭眼,贴着墙面慢慢滑坐下去。
不知不觉,邢屹已经走过来,一只沾满水的手青筋遍布,伸过来,不动声色牵起她的手腕:“起来。”
她借力,慢慢站起来,肩膀在抖,视线避开他,一直看着地面。
邢屹在她额上吻了一记。
“听见了吗,他说他是胡说的。”
孟纾语浑身无力,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觉得我会信吗。你把他威胁成那样,如果他不那么说,你会让他活命吗。”
邢屹低笑一声。
“我有那么坏吗。小语,你总是不信我。”
“是你总是骗我。”
“我有吗。好了,现在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误会也解开了。跟我回家?”
她生涩吞咽一下,身心木然,一路被他牵着走。
刚刚走出建筑大门,望见朝前延伸的路灯,她突然挣开他的手,不顾一切往前跑去。
没有听见追上来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跑到停车的地方。
林泽在车前踱步,抬头被迎面跑来的姑娘吓了一跳。
“孟小姐,你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拉开车门:“林助,拜托你送我去别的地方,现在马上就走。”
林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迟疑几秒就坐回驾驶位。
他只是拿钱办事的私人助理,弄不好会有被解雇的风险,孟纾语不想让他为难,开了一小段路就让他停车。
这里远离市区,林泽不敢放她在这荒郊野岭。
但一回头,孟纾语已经打开车门下去了,纤瘦身影一路奔跑,转眼就被夜色淹没。
林泽焦急折返,开了一路,轿跑急刹车。
邢屹勾着外套,不疾不徐走出度假区正大门,沐着一身月色,倦烦地按了按鼻梁。
林泽不敢说话,邢屹气定神闲上了车,靠着后座
椅背,沉沉闭上双眼,喉结轻涌:“我知道是你把她放走的。”
“对不起。”
“无所谓。”
邢屹缓了缓疲倦,拿出手机,点开定位程序。
屏幕里的小红点微微闪烁,他刷新一次。
红点突然消失了。
孟纾语早就把手机和腕表扔在了半路,说不定还故意摔坏了。
里面装了定位芯片。
邢屹罕见地慌了神。
狠狠踹一脚驾驶位:“你把她送去哪了?”
林泽吓得够呛:“就在附近,她下车之后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邢屹压着眉,脖颈周围的筋脉瞬间暴起。
“你把她放在这种地方?!”
没等他大动肝火拿刀捅人,林泽已经踩下油门疾速开车。
车子一路颠簸,邢屹攥着手机不停刷新,却什么也没有。
冷汗从他眉峰滴落,砸在屏幕上。
他找不到她了。
第38章 回吻好乖。
车子已经超速驾驶,仍被嫌慢。
林泽被踹了一记,灰溜溜滚到副驾。
方向盘易主,邢屹一脚油门下去,强烈的推背感让林泽目眦欲裂,还没来得及适应疾速,很快又吃了一阵急刹。
车子停在山下,引擎盖仿佛要着火。
林泽一脸“好想死”的表情,颤颤巍巍开门下车,撑着一盏路灯柱子,哇一声弯腰吐了。
邢屹洁癖严重,让他滚远点吐。
林泽心说我好可怜,能给我涨薪吗邢大少爷。
邢屹没空搭理他,额前冷汗已经沾湿发梢,他站在车前反复刷新定位程序,一无所获。轿跑前照灯光打在他身上,一时分不清是他身形踉跄还是光线频闪。
他闭眼调整呼吸,再睁开,一滴汗水浸入他眼角,血丝蔓延。
从身后这条坡路上去就是西岭山,定位标志就是在这儿消失的。
以她的胆子不敢跑太远,只会下意识凭借现有的道路继续往前。
邢屹叮嘱林泽派几个人过来帮忙找,自己打开手机电筒,转身奔向山林深处。
早晨应该下过一场雨,山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就有泥点子溅到他裤腿上,他无暇顾及,一路拨开碍眼的树枝,枝叶悉悉索索打在他肩上。
树影如鬼魅一般晃动,越往前走路径越窄,周围散落着易拉罐和塑料袋,依稀可见几道陈年模糊的脚印。
邢屹面不改色快步往前,大声喊她的名字。
“孟纾语!”
回音空泛,无人应答。
他后背的衣料早已被汗水沁湿。
山上暗藏凶险,片警在官博再三嘱咐不要随意进山,可是有些人为了流量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周有一个新人博主借着挑战的由头凌晨登山,最后失足摔下山崖,直播中断,尸体晾了三天才被发现。
这条新闻闯进孟纾语脑海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一件挂在树枝上的登山服。
误以为是悬挂的尸体,她吓得头昏脑涨,听见刺耳的惊叫声,等她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时,整个人已经惊慌失措摔在树丛里。
声响凌乱,膝盖磕到锐利岩石,恐惧和疼痛杂糅,仿佛汹涌浪潮将她彻底冲垮。
无助感兜头而下。如果可以,她想彻底消失在山里,第二天人间蒸发,或许只有这样,邢屹才会彻底放过她。
孟纾语浑身瘫软,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稍微一动就疼出一身冷汗。
等意识到不对劲时,才发现自己摔在一个陡峭斜坡上,完全看不清身后是山路还是悬崖。
一片漆黑,像她梦里的场景,那些凌乱刺目的字眼蜂拥而至,牢牢困住她,她开始幻听,耳边全是邢屹的声音。
‘你要是敢逃走,会被我锁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你?’
‘如果能把你锁在身边,我不介意给你开一张死亡证明,你公开葬礼那天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的存在。’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心软爱上我,但你没有权利离开我。’
‘你哭起来的样子怎么这么吸引人,如果把你绑起来,往你喉咙里捅一样东西,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你逃不掉的,孟纾语。’
——“孟纾语!”
嗓音结结实实闯入耳畔。
她惊慌回头,一束白光刺进她眼里,她下意识闭眼,邢屹神情一顿,手机扔在地上,上前掰过她膝盖检查她腿上的伤。
他眼底情绪似乎被绽开的血色刺了一下,紧锁的眉间汗水淋漓,嗓音嘶哑:“谁让你乱跑?”
孟纾语低眸抽泣,浑身紧绷,任他问什么,她都不说话,只会点头摇头。
邢屹似乎克制住情绪,黑眸放软了目光注视她:“还在跟我赌气?”
她缓缓抬眸,小幅度张开嘴唇。
想出声,却吸了一小口空气。
连续吞咽几下,竭尽全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哽住,连发出一记轻微的低吟都十分艰涩。
邢屹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霎时震荡,喉结硬生生滚了一遭。
他冰冷的手捧起她的脸,低声哄:“再试试,可以说话吗?”
目光纠缠,孟纾语在他沉闷的呼吸声里安静流泪。
最终,摇了摇头-
凌晨三点,医院。
医生告诉邢屹,孟纾语是因为受到精神上的强烈刺激,导致了间歇性失语症。
闻言,邢屹并不诧异。
“她有相关病史吗?”医生问。
邢屹异常冷静,冷静到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活气。
他越是不露声色,一旁的林泽就越是心慌,只见邢屹勾着外套靠在诊室墙上,眨眼的同时缓慢点头。
回答医生:“有。”
她儿时的经历,他早已通过那些成长视频探知得八九不离十。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第一次患上失语症。
所以卓耀明才会往她课桌里放虫子刺激她发出声音,每天捉弄她“你到底是不是哑巴”。
所以她父亲才会一直把她当成难以独立的小孩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到京北上学,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
单人病房里,孟纾语侧躺在床上,眼睫病恹恹地耷着。
护士很贴心地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手,指缝和掌心干干净净,但她稍微动一动手指,依旧闻得到山上那股苦涩的泥草味。
受伤的膝盖贴了一块软厚的纱布,一动就疼,她忍了忍,慢吞吞蜷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
身体困倦,闭上眼却睡不着。
她睁开眼,邢屹已经走到床边,坐在面前的看护椅上,倾身,伸手碰了碰她微凉的脸颊,手指动作平和轻慢,撩开垂落在她眼前的发丝。
指尖划过,泛起轻微的痒,孟纾语颤动眼睫,目光空茫地看着他。
邢屹低垂视线看她片刻,慢条斯理拿出手机,交到她手里。
“确实给你装了监视器和定位器。”他沉声说,“定位器一直在你的手表里。但你卧室里的监视器,我很少打开。”
孟纾语怔愣几秒,指尖贴着屏幕轻轻滑动。
程序界面里的历史提醒记录一目了然。
除了有两次,监控程序提示“有人经过”外,其他都是“puppy在活动”。
意味着这两年,他打开她卧室监视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可是这个puppy
她心生疑惑,用他手机备忘录打字。
竖起屏幕给他看:
[puppy是?]
邢屹面不改色:“是我养在纽约的小狗。两个监视器用的是同一个远程系统。”
她沉思几秒,删掉上一句,又打字问:[真的吗?]
手机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脸上,他波澜不惊:“嗯。”
两人对视几秒,她抿唇轻叹。
拿回手机,点了几下又举给他看。
[我要睡觉了‘^’]
邢屹歪头看着最后一个小表情,微微眯起眼,把手机拿了回去。
孟纾语保持侧躺姿势闭上眼,邢屹还没走,指腹蹭蹭她泛红的眼尾,语气异常温柔:“还生我气
吗?”
她脸颊贴在枕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生气,还是不知道?”
听他这么问,她慢慢睁开眼,一只手伸出被子,乖乖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是不知道的意思。
邢屹目光沉静,什么也没说,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关灯离开病房。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门被他轻轻关上。
孟纾语抬眸看向窗外,大厦在夜幕下密集生长,顶端聚起无数盏航障灯,红光时明时灭。
邢屹没有跟她说“对不起”,却问她还生不生他的气。
好像到头来,错的还是她。
其实他心狠,手段也狠,只是这些阴暗特质被他的淡然懒散覆盖了。
他宁可把她逼到绝路再把她找回来,给她吃一点教训,哄她一次又一次妥协,也不愿让她毫发无损地脱离他的掌控。
她觉得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至于他说的话,她无法轻信。
puppy真的是他养在国外的小狗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压了一天。
次日傍晚,邢屹抽时间接她出院。
孟纾语坐进后座,忽然听见小狗的呜呜声。
她顿时诧异,循声转头,邢屹已经把小东西塞进她怀里,还命令人家:“去,哄哄你妈。”
幼小的西高地白梗扑腾着短腿蹦过来,孟纾语慌忙接住它。
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小只,正踩在她怀里摇着尾巴撒娇。
她心尖一软。
手机已经在山上不知所踪,她只能拿出口袋里的小本本写字。
举到他面前:[它就是监控里提示的puppy吗?]
邢屹气定神闲:“嗯,它叫喜羊羊。”
“”
都是些什么名字。
林泽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说,喜羊羊是连夜空运回国的,没想到一回来就适应得不错,一见到她就摇尾巴。
孟纾语说不了话,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低头摸一摸小狗脑袋。
车程过半,她发现这根本不是回颐云公馆的路。
一时有些慌张,伸手扯扯他衣袖。
邢屹在一旁划动平板看文件,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勾住她紧张作乱的手,不经意地说,要接她去半山别墅,那里适合养病。
公司和导师那边,他都给她请好了假,近期先好好养病,至于别的,等病好了再说。
孟纾语定住,邢屹瞥她一眼,淡笑:“不愿意吗?”
沉静几秒,她低垂眼睫摇了摇头。
心知肚明,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不会给她反对的权利。
小狗在她怀里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圈它在臂弯,一路观察小狗睡觉,没有用文字跟邢屹交流。
如果他说什么,她就用点头和摇头回应。
次数多了,邢屹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又问她:“心情好了点吗。写给我看。”
她拿出小本本写字。
[好了一点点x]
邢屹懒恹恹看着这行字,勾唇浅笑。
夜幕降临,抵达半山别墅。
保姆阿姨出来接人,亲切地喊她小孟,又从她怀里接过睡醒的喜羊羊,笑着带她踏上大门前的台阶。
她回头看一眼邢屹,他靠着车身从烟盒磕出一支,路灯暖光映着他懒倦眉眼,他抬眸说:“你先进去,我抽根烟。”
孟纾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转身跟着保姆上去。
林泽从驾驶座下来,扶着车门,望着远处对一切浑然不觉却已经乖顺进门的身影,他轻叹:“真的可以三番两次地骗她吗?那只小狗明明就不是——”
“你话太多了。”
邢屹吸了口烟,在弥漫的烟雾里微微撇过头,目光飘向远处。
林泽只好闭嘴,心想自己算不算助纣为虐?完蛋了,阎王那边的功德簿已经把他林泽的名字划掉了吧。
据他所知,这位孟小姐是被宽容和理解的爱浇灌长大的,怎么可能心甘情愿适应这样无形的牢笼。
可是没办法,他所了解的邢屹就是这样。
邢屹有着极其不正常的心理状态,他就是学不会宽容,就是要建造一所牢笼彻底困住她。只要能让孟纾语不吵不闹地留在身边,邢屹并不觉得欺骗她是什么严重的事。
她只能逐渐习惯邢屹的所作所为,而不是妄想他彻底改变。
如果她无法习惯,那他将会利用别的方式让她习惯。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孟纾语跟随保姆进到家里。
不对,这应该算不上家,只是邢屹的住处之一。
小狗睡醒一觉精力充沛,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习惯性跳上沙发,孟纾语坐下来抱住它,给它顺顺毛。
邢屹半晌才回来,他走上前,盛气凌人地把小狗抱走,让它去别的地方玩。
它闷闷不乐嗷呜一声,不敢忤逆,蹦蹦跶跶地走了。
孟纾语拿出小本本写字,给邢屹看:[家里好像没有狗粮,要现在去买吗?]
“不用,一会儿有人送过来。”
[好v]
她埋头写字的时候,像个认真听讲记笔记的小学生。好乖。
邢屹拿走她手里的小本子,异常闲适地坐在她身边。
两人悄无声息对视,孟纾语先一步移开视线。
忽然被他掰过脸蛋。
他打量她茫然无措的表情,哑声饶有兴味地问:“真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咽咽喉咙,点头。
有点不高兴地把他的手拿开,她站起身离开沙发,没走几步,邢屹从身后抱过来,呼吸埋在她颈侧,气音浑闷:“真可惜,听不到你的声音。”
其实还是可以发出一点声音的,只是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书房里,她双手撑着桌面,呜咽声被撞得七零八落。
邢屹从身后掰过她的脸深吻,咬住她颤抖的唇,低哑声线含混不清:“这样也很好听,再叫一声。”
第39章 回吻我老婆。
她很想说话,可是喉咙发紧,意识也混沌,变成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晃荡在鱼缸里。
不知是被他折腾出来的,还是失语症常见的表现。
她软得抓不稳东西,被邢屹拦腰抱住,手臂也一并被束缚着,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身子像纸一样糊满了胶水,同他黏在一起,一片纤薄后背贴着他胸膛,他汗涔涔的宽肩全方位将她包裹,她回过头,涣散的双眸望向他,被他亲吻眼角,她微张着嘴唇吞吞吐吐,脸颊烫得要烧起来,他手掌贴过来抚摸,分明是一样烫。
不能出声,她决定亲他一下作为回应和安慰。
果然给他一点染料就能开作坊,邢屹追着吻回来,她被大开大合地吞噬。
连续好几个日夜都是这样度过。
邢屹给她准备了一部新手机,她琢磨片刻,不想要。
万一里面又装了定位器呢。
于是次日中午,在保姆阿姨陪同下,孟纾语亲自去线下门店购买手机。
就在她无忧无虑逛街的时候,邢屹已经到达医院诊室,跟上回负责诊断的医生谈话。
医生没料到他会再来。
上一次他实在是云淡风轻,医生一直以为他不关心女朋友,甚至先入为主给他打下了渣男标签。
外人很难看出来,邢屹一直很担心孟纾语的病。
失语症会持续影响她的沟通能力和记忆能力,万一长时间治愈不了,她今后的学业和工作怎么办。
虽然她小时候患过一次失语症,现在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有些习以为常,但事实上,这场意外原本可以避免。
如果他没有把她吓到慌不择路,或许她就不会生病。
但不
幸的是事情已经发生。
如果她事后歇斯底里对他发脾气,摔椅子砸杯子,控诉他害她生病的事实,或许他还心安理得些。
可是她依旧很温柔,即使生病也表现得事事平常,像一只蜷在狼窝里安心睡去的羊羔,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
她一天不康复,他就一天睡不好觉。
“邢先生,您知道她的症结在哪吗?”医生有的放矢地问。
邢屹坐在沙发椅上低眸沉默,半晌,喉结随着声音轻轻震动:“因为我。”
因为他穷追不舍,把她逼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害她情绪失控。
因为他吓到她了。
医生轻叹一声,叮嘱他温和对待这件事,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逼迫她。
通常情况下,先把病人的情绪调整好,病才能彻底治好。
邢屹没说什么,离开医院,顺路去私人咨询室看心理医生。
别墅里是深棕调的复古式装修,能让人冷静下来。其实他已经够冷静了,从进门到坐下,全程倨傲沉稳,根本不像一个患者。
医生西装革履坐在沙发对面,先是恭恭敬敬跟邢屹问好,又心想,最近的有钱人到底怎么了,都这么有钱了,生活还不快乐吗?
真让人想不通。
上次见到邢屹,是他刚回国的时候,医生对他比较熟悉,开门见山问:“邢先生,最近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邢屹脱下外套搭在沙发背上,靠坐着安静一会儿,目光漫无目的落在桌角的紫砂烟灰缸上,神情空泛道:“我老婆,被我气出病来了。”
“”
医生心说人家同意跟你结婚了吗,就你老婆你老婆的。
但眼前的男人身份特殊背景又硬,医生还是得笑脸相迎:“为什么生气呢,您对她做了什么事?”
“定位,监视。”
医生心说你有毛病吧。
不过话说回来,没病也不会主动来看医生了。
“所以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气出病来了是吗?”
“嗯。她很难过,半夜逃跑了。”邢屹波澜不惊说,“又被我捉回去了,现在患了失语症,短期内无法开口说话。”
医生皱起眉毛,拿钢笔在本上记录情况,边写边问:“您向她道歉了吗?”
邢屹撩起眼皮看过来,有点倦烦地眯起眼,语气像虚心求教:“怎样才算道歉?”
“就是,跟她说对不起,或者送送礼物——”
“送她一座私人海岛算不算?”
他没开玩笑,这事已经在走产权交易流程。
医生噎了一下,欲言又止。
“呃,您的做法是可行的。但问题的根源在于您的态度和行为,如果想让她彻底好起来,需要您改过自新。您改了吗?”
改了吗?
没改。
其实孟纾语没有以前好骗了,上次在酒吧停车场争论,她对他说的话,字字一针见血。
的确,他对她是百分之百的爱,外加百分之两百的占有欲。
她说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正确的爱。
是,他一点也不懂。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选择沉默而非反驳。
如果孟纾语想要他开口给出一份确切的回答,他也只会说,“那又怎样,无论你看透我还是恨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无处可逃,我彻底占有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争辩哪种才是正确的爱。”
他知道自己心理不正常,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允许孟纾语跟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因为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正常男人,万一她权衡利弊,最终退而求其次走向了别人,那他就不再是唯一,而是可有可无的替代。
医生了然:“所以您不希望她把爱分给别人。”
“不是不希望。”他冷脸说,“是不允许。”
“唔,可是根据您以往的描述,您的女朋友——”
“我老婆。”邢屹冷声打断。
“好的,您的妻子。根据您以往的描述,您妻子是一个宽容善良的人,她一定爱着很多人,包括她的家人、朋友,甚至是路边的一只小猫。这样一个温柔大度的人,您是不能强迫她单方面把全部的爱付出给您的。”
“是吗。”
尾音淡淡往下曳,冷静得有点瘆人。
窗外,太阳已经落山,邢屹按了按鼻梁,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路上,林泽小心开车,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观察后排坐着的那位祖宗。
祖宗今天平静得有点过于异常了,怕不是又有什么心事。
邢屹靠着椅背微微仰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动了动腮帮子嚼碎薄荷糖,开口漫不经心:“从她生病那天算起,过了多久了?”
林泽细数:“有两周了。”
医生说快的话,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两周,也差不多了。
“她已经回家了?”邢屹问。
“是的,一小时前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新鲜食材,现在已经回家下厨了。”
孟纾语最近太闲,除了改改论文逗逗狗,平时在家的时候就跟保姆阿姨学做菜。
锅里蒸着鳕鱼,她掀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
“是不是已经蒸熟啦?”
“对,时间刚刚好,可以关火了。”保姆答完就愣了,“您可以说话啦?”
孟纾语自己也诧异。
不仅可以开口说话,还能很流利地组织语言。
半个月过去,她已经恢复正常了。
是好事也是坏事,她立刻说:“阿姨,请你不要告诉邢屹。”
保姆认真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不说。不过,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先生呀,他一定希望你快点好起来的。”
“但我还不想跟他说话呢。”
而且正是因为这场病,他最近才有所收敛。
不远处传来啪嗒啪嗒的蹦跶声,喜羊羊叼了个玩具球,跑过来蹭她的毛绒拖鞋。
她低头一看,小圆球比刚来的时候膨胀了许多。
“喜羊羊,你好像胖了。”
很奇怪,喜羊羊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太大反应。
之前也是,有几次它跑到院子里撒欢,保姆喊它回来吃饭,喊了好几声它都不回头,最后用全国通用的交流方式“嘬嘬”两声,它才发现有人在叫它,竖起耳朵屁颠屁颠跑回家。
被邢屹养了两年的小狗,最少也有两岁了,这么久了,它居然还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孟纾语疑惑片刻,不禁往深处想。
入夜,邢屹回到家,孟纾语已经做好一桌饭菜。
温融的餐灯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孟纾语埋头嚼米,邢屹却一直不动筷子。
他环抱着胳膊靠坐在椅上,闲闲歪着脑袋,幽沉目光盯着她,搭起二郎腿的鞋尖时不时蹭一下她小腿。
有点痒,她往回缩了一下,抬眸,一边嚼东西一边看他,用茫然的表情提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邢屹似乎发现一点苗头,不动声色地试探:“半个月了,还是说不出话?”
她快速眨眼,心虚点头。
紧接着,从香菇炖鸡里给他夹了一块香菇,圆滚乖巧的一小朵,栽进他碗里。
有点无事献殷勤的味道了。
邢屹还是不动筷,垂眸看一眼香菇,又看看她。
迎面而来的眼神依旧捉摸不透,沉静而锋利,她无端觉得自己成了砧板上亟待开封的食材,被他用冰冷锐利的镊子抵住边缘,一层层撕开透明的保护膜。
孟纾语坚守防线,不暴露一丝弱点。
她若无其事看向他碗里的香菇。
不吃吗?这些菜可都是
她做的。
不吃就算了。
她闷闷不乐,又把香菇夹了回去。
邢屹:“?”
孟纾语看他一眼。干嘛,你不是不吃吗,夹走了你又不高兴。
相处久了,邢屹光凭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她要表达什么,她收回视线的下一秒他就黑沉着脸开始吃饭,似乎还在计较那朵被夹走的香菇。
两人相对无言,孟纾语认真吃饭,手机贴着桌面响动。
刚换了号码,孟明德就打电话过来关心她的近况。
差点就接了。
不行,她现在还不会说话,怎么可以接。
只能狠心挂断,用微信回消息。
[爸,怎么啦?]
老孟:[爸要问问你呢,最近怎么总是不接电话呀]
她只好搪塞:[最近比较忙]
老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手指一顿,快速回复:[没有啦]
老孟:[没事没事,你长大了,谈恋爱也没关系的。但是爸先跟你提个醒啊,咱们家的女婿,最好是宁城本地人,而且必须倒插门。]
孟纾语愣住。
老孟:[到时你结婚了,老爸陪嫁两套房一辆车,两间商铺。这条件,哪个小伙子不乐意?要是这都不乐意,那他也忒不识好歹了]
“”
但是所有东西加起来,可能都不及他手腕上的一只理查德米勒值钱。
不对,为什么父亲一提结婚,她就下意识想到邢屹了。
她赶紧岔开话题:[爸,现在先不聊这个,还早呢,我还没毕业]
老孟:[好吧。对了乖乖,爸又盘了一间商铺做分店,地段可好了,市中心临街,不错吧?给你看看(照片)]
孟纾语点开图片。
应该是下午拍摄的,秋日暖阳下,商铺前的行人络绎不绝。
可是这个地段的商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盘下来的,看老孟这雀跃的心情,他盘下这间商铺一定没费多少力气。
孟纾语把照片递给邢屹看。
表情询问:这件事是你暗中插手办成的吗?
邢屹不冷不热扫一眼手机屏幕,挪开视线,一边夹菜一边“嗯”了声。
孟纾语默默收回手机。
老孟一直想盘一间更好的商铺,奈何总是等不到机会。
现在终于实现了,感觉老孟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
她用备忘录打字,递给他看。
[谢谢w]
邢屹掠一眼就收回视线,牵起嘴角淡嘲:“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做都做过百八十回了。”
“”
邢屹淡然挑眉,用直白坦荡回应她的怔愣,仿佛在说,如果她某天因为他过人的资本而爱上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入夜,彼此掌心相贴,十指紧扣,邢屹把她的手压在枕边,视野被他宽阔肩膀遮了个全。床头垂吊的夜灯轻微闪动,似乎是电流接口太紧导致接触不良,邢屹起身查看。握着插座端口调整片刻又重新插回。不想黑着灯看她,看不清。
灯光恢复温然,感受着彼此的热意,纠缠呼吸,接一个湿漉漉的吻,他哑声问:“我好吗?”
明明坏得要死,非要逞凶追问到底,到底也不罢休。
坏东西坏东西,她心说人要有骨气。反正失语症说不出话,她现在有病人人设的加持,就这么倔,软硬不吃就要吃硬的。她下意识摇头,脑袋一动就被罚得透透的。他偏不让着她,两人拧来拧去一片狼藉,微卷的枕边被他一次又一次碾过抚平,继续重审,“我好吗?邢屹好不好?”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审问,她早就被冤枉定罪而后牢底坐穿,真的要穿了。本来决定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下真折得可以建一座石拱桥,她只能攥着他手臂含泪点头,无声回答“邢屹很好”,撞到他护在头顶的手掌,她晕晕乎乎,在接吻间隙里溢出哭腔咬他。
邢屹拧着眉心气她咬太紧,吻她的同时又相拥着翻过来,一阵天翻地覆她稳稳居上,他手起掌落让她吃一记清脆掌掴,发狠质问:“如果看清我的真面目,还会觉得我好吗?”
她心底的答案当然是“不会”。
但她知道,邢屹不想听见这个答案。
他似乎希望她闭上双眼爱他,爱到身心被占据,被充盈,爱到不辨正邪好坏,不分青红皂白。
孟纾语不说话,坚持是因为失语症而说不出来,邢屹不再逼问她,转而用领带绑住她手腕,沉重的身子骨覆在她背后,邢屹贴在她耳边莽撞说,他今早去医院打了针。
她茫然不解,被束缚着的双手垫着下巴,侧头看着他,眼底晕开一层温软晶莹的波澜,仿佛在问他打了什么针。
邢屹恶劣地一字一顿:“避/孕针。”
他要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第40章 回吻狗血带球跑。
没有想象中滚烫,但存在感十分明显。
邢屹故意用手指搅动,她条件反射往里吞了一下,放松时又流了出来。
他被她下意识的微妙反应撩起一丝兴味:“还想吃?”
她飘一飘老实巴交的眼神,意思是不想吃了。别过脸,唇隐隐颤动,继续受着他手指捣弄。
“好浅,装不下这么多。”他浑话一箩筐。
坏东西。她咬紧他手指。
他眯起眼打量:“这么小也能吃得下我,真是小瞧孟纾语了。”
正儿八经的名字被他说得充斥五颜六色,她燥得脸烫,跟热胀冷缩原理反着来,温软的唇哆哆嗦嗦,无意识把他咬得更紧,邢屹戏谑地轻笑一声,借着她的热缩玩个不停,她默不作声,反应却诚实。
孟纾语越咬他,他就越来劲,还厚颜无耻地怪罪,说是她步步紧逼。
好会颠倒黑白,坏透了。
失语症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装的,好几次都想开口怼他几句,又怕病人人设崩塌,她只能气鼓鼓憋住。
这坏东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幸好快到年底,信昀总部即将迎来一轮大洗牌。
高层内部的换血风波撼动下层,匿名员工群里八卦传飞,大部分人只是吃瓜看个乐子,有靠山的反而慌了神。
大家都在讨论自己的小领导有没有站错队,万一由上到下清算,树倒猢狲散,饭碗还保得住吗。
匿名员工甲:[信昀这么大的盘,上面裁你boss又不裁你,你慌啥,不就是换个boss吗]
乙:[别想得那么简单,万一二世祖发疯把整个部门一锅端了呢]
丙:[不可能吧,大家都说他很好,不会针对基层员工的]
丁:[哪里很好?脸很好吧。真心劝,职场不兴搞颜值即正义这一套,还是小心点吧,我觉得二世祖的手段阴着呢]
暗流涌动的氛围持续到股东大会当天,邢屹的废物二舅早就被他揪住小辫子,灰溜溜回家歇菜,会议室主座顺理成章成了他的位置。
最近忙着揪蛀虫,处理了几个背后搞阴招的老古董,他们抱团取暖,打死不承认自己挪公款出卖集团,开会时公然吵起来,“邢屹你别太横了,年轻轻轻没大没小,在这儿给我们一群长辈下绊子摆谱子,我就不信你真有本事挑大梁!”
邢屹微笑以对:“我有本事挑大梁,你有本事蹲监狱,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我很年轻,而你快死了,挑个喜欢的木料打副棺材吧,省得出狱之后无处可去。”
对方登时气厥。
就这样,邢屹被工作上的鸡零狗碎绊住,孟纾语侥幸得福,过了一周清净日子。
周五下午接到方姨电话,方姨说星星想她了,邀她一起去寄宿幼儿园,接星星回外公家。
星星六岁了。
他不缺一个好家世,可偏偏活得像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狗。
一年前,邢漫芊跟丈夫离婚,孩子抚养权判给了她。但她一门心思跑到国外拍电影,说要复出,不管孩子死活。
后来是邢屹安排人手在照顾星星。
他似乎不希望弟弟被人歧视,一直把星星当正常人看待,送他上最好的私立幼儿园,让他像普通孩子那样融入集体。
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口停了一排接送孩子的保姆车,大人们翘首以盼,在鱼贯而出的小萝卜里寻找自家小朋友。
很快,星星蹦蹦跳跳走出来,跟朋友挥挥手说再见,一转头就望见孟纾语。
“姐姐!”小不点扑过来,孟纾语蹲下来抱住他,眉眼含笑,跟小孩卖关子,“猜猜姐姐身后是什么?”
星星木然摇头。
“是小狗哦。”
她把托特包拿到身前,喜羊羊从包里探头,小狗鼻子嗅来嗅去。
星星目光一亮,小心翼翼伸手摸它,它摇起尾巴。
方姨哎呀一声:“
小狗真漂亮,你什么时候养的呀?”
她轻笑:“是邢屹养的。”
“啊?没听说他最近有养狗呀。”
她大脑空白一瞬,坚持说:“养了的,他说是在纽约的时候养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在纽约根本没养宠物。之前老先生送他一只金刚鹦鹉他都没要,说,”方姨压下嗓子,“‘管它什么花鸟鱼虫,迟早被我养死,少给我塞这些活的,烦。’”
邢屹的漠然语气被方姨模仿得入木三分。
幼儿园门前一派温馨热闹,孟纾语默默消化这一事实,像小岛一样定在人潮中央。
原来全是假的,全是邢屹设计好的。
她又被骗了。
转角处,车流缓缓移动。
深色轿跑停在安全岛附近。
邢屹降下后排车窗,欢燥声响漫入车内。
“乖乖,今晚吃糖醋排骨好不好?”
“妈妈,我这周拿了七朵小红花。”
“爸爸,我的牙齿松松的,它是不是要掉啦?”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走过斑马线,小孩子牵着卡通气球。没抓稳。
“妈妈它飞了!”
“没事没事,不要了,再给你买一个。”
邢屹安安静静看着他们走过,眼底是一只无所凭依的卡通气球,飘飘摇摇不知该去往何处。
人群中的孟纾语一手牵起星星,另手抱着装在包里的小狗,神情温柔明媚,一边走,一边低头听星星天马行空。
林泽扶着方向盘,对着远处露出姨母笑:“好温馨,像一家三口。”
邢屹眯起眼:“哪来的一家三口?”
“孟小姐包里的狗子呀,加起来不就一家三口嘛。”
邢屹一记冷眼刺过去。
林泽惜命改口:“不不不,我是说,一家四口。加上您,再算上狗,就是一家四口。”
“你的舌头迟早被我割下来炭烤。”
“”
沉默间,邢屹看见孟纾语在跟方姨对话,有说有笑的,很快就跟方姨一起坐进了保姆车后排。
他眉心拧起:“她能说话了?”
“诶?”林泽反应片刻,“好事,终于恢复了。”
邢屹不搭腔,眉眼压紧。
哪里是终于恢复。
明显早就恢复了,期间一直故意不跟他说话。
林泽观察后视镜,看出邢屹心事沉重,他默默闭嘴,认真开车。
一切平静。
直到驶上一条清冷辅道,一辆小货车突然从左边斜坡冲出来。
林泽猛打方向盘,两辆车惊险擦过,小货车冒着侧翻风险迅疾转弯,车屁股一溜烟消失,仿佛心虚逃难。
一阵凌乱动荡,劫后余生的轿跑冲向护栏,林泽猛踩刹车。
应急灯疯狂闪烁。
终于,一切平复。
林泽僵着表情回头查看。
邢屹的额头不知撞到哪,渗了点血,他直接用手背擦掉,拧着眉心定了定神,眼底情绪百般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顿了很久才沉声说:“记下车牌号,立刻去查。别告诉孟纾语。”
“好、好的。”-
孟纾语已经把星星送回邢老先生家,陪小朋友玩了会儿,天黑时由老宅司机接送,乘车返回别墅。
她表面风平浪静,其实早已精神恍惚。
监视的事是真的,puppy不是小狗,而是她。
她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小狗。
小狗是临时演员,那——
避/孕针的事是不是也是骗她的?
她瞳孔震荡。
等等。
她的经期恰好推迟了五天。
心里没底,她顺路买了盒验。孕。棒,一回家就直奔房间浴室。
一切就绪,试纸正在缓缓变色,她站在马桶前来回踱步,手指捻着细支末端焦急等待。
浴室门突然被敲响。
心头一颤,慌乱时手一滑。
噗通,验孕棒掉进马桶。
怎么这么倒霉啊!她立刻把马桶盖子盖上,闹出砰的一声。
动静一炸,门也被用力推开。
她紧张回头,邢屹保持着开门姿势定在门边,另一手拿着冰袋敷额头,眼神凌厉又错愕。
“你搞什么?”
孟纾语咽了咽喉咙,心虚摇头。
“少装,知道你可以说话。”
“”
她往旁边退了几步,双手向后撑着洗手台边缘,毫无安全感:“你那天真的打了避/孕针吗?”
“打了。”
邢屹目光坦荡,上前扔掉冰袋,托着她的腰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他嵌在她面前。
对视片刻,他的手掌忽然意味深长地贴下来,抚摸她平坦的小腹。
她心脏乱跳,邢屹却淡淡低眸,望着掌心轻抚的部位,语气波澜不惊:“如果有个孩子,是不是挺好的?”
他什么意思?惹得她心乱如麻。
“你疯了,我才二十岁。”
“二十岁正好可以成家了。”
“”无法沟通。
距离很近,发现他额角有伤。
不解地注视几秒,他西裤口袋忽然溢出亮光,她及时提醒:“你有电话。”
邢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泽。
他最后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若无其事出去接电话。
等他离开,孟纾语立刻跑过去掀开马桶盖。
完了。
显示指示标的那一面正好朝下。
真的要捡吗?虽然家里马桶很干净,但
不行,硬着头皮都伸不下手。
而且被马桶里的水泡了这么久,结果一定不准。
邢屹很久才接完电话,回到卧室时,孟纾语正抱着膝盖坐在床头,一副世态炎凉人生完蛋的表情。
邢屹有点好笑地问:“你论文又被批了?”
“没有。”
邢屹拿起搭在沙发椅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叮嘱:“我出去一趟。记得吃晚饭。”
她心不在焉:“嗯。”
邢屹走了几步又回头,不动声色说:“一会儿家里有人来,我让他们处理一些事情。你看见了也不用在意。”
她茫然抬眸,脚步声已经远去。
谁来?
算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再买一盒验。孕。棒。
可是这里远离市区,安保又严,别说外卖骑手,就连同城跑腿都送不过来。
只能自己出去买了。
孟纾语下楼,看见几位身穿制服的专业师傅,正兢兢业业在大门边安装着什么。
她心有疑虑地靠近。
“您好,请问你们在?”
师傅回头,微笑:“您好,邢先生让我们来加固别墅门窗,增设几道安全锁。”
她怔了下,看向门外。
“那他们,又在干什么?”
“在安装红外监控。”
“?”
她两眼一黑-
邢屹今晚亲自开车,在路上接到保姆电话。
耳机传出声音:“邢先生,我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卧室的主卫里,有一根验。孕。棒。”
音落的第一秒,他无动于衷。
第二秒他猛然刹车,瞳孔震了一瞬,指腹按紧蓝牙耳机:“你确定是验。孕。棒?”
“是的。但是这个杠杠浸水了,完全看不清,不知道是两条还是一条”
邢屹错愕几秒,一手攥紧方向盘,手背青筋涨起。
不可能,打了避/孕针之后内怎么可能中招。
“她现在在哪?”
“孟小姐出门了,不知道要去哪,她没跟我说。”
邢屹沉出一口气,打电话给孟纾语。
不接-
孟纾语从车库里挑了一辆邢屹的车,加速行驶在主干道上。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既好奇结果,但又不想直面结果。
如果真的怀了,要留吗?
越思考越头疼,她只想买张机票飞回宁城。
她离开别墅之前,大门莫名其妙加了几道锁,门外装满监控,院子里还多了几个疑似保镖的黑脸壮汉。
邢屹到底在发什么疯。
如果他是故意想让她怀孕,再把孕期
的她锁在家里豢养起来那也太禽兽了。
她没有上帝视角,完全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剧本,不会是狗血带球跑吧,老天爷,别逗她了行吗。
她心慌意乱,紧踩油门超了一辆小面包车。
这鬼地方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车内导航在药店和机场之间来回纠结。
她选择先去机场。
手机贴着中控台震动。
她咬牙接通,打开免提。
邢屹呼吸沉重,声线焦急又飘忽不定,中间一个字甚至被沙哑语调吞没:“你有了?”
孟纾语大脑混乱,来不及回答,邢屹不由分说地逼她:“现在马上给我停车。”
她僵着手腕紧握方向盘,任他怎么警告,跑车速度是一点也不减。
他声线平直:“还不停是吧。”
差点忘了,这车是他的,他完全可以查到定位。
邢屹脱口而出:“想不想看孟叔破产?”
她心头狂震,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你拿我的家人威胁我吗?”
邢屹略过她的质问,声线冷得像把利刃抵在她脖子上:“马上给我停车。”
她吸一记鼻子,突然就好委屈:“不可能。”
电话里冷嗤一声。
“可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还不停?”
“3、”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