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消失的杨国忠?(第2页)
侍立在一旁的杜黄裳,这位年仅弱冠却以谋略见长、心思缜密如同发丝的少年谋士,素来善于察言观色,体察上意。
他见裴徽神情如此,心念电转,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轻缓却带着恭敬,小心翼翼地进言道:
“殿下,”杜黄裳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带着少年人少有的老成,“杨暄此举,违背殿下严令,私下泄密以救其父,按律自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维护军法森严。”
他先点明法度,语气肃然。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富有感染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然而,古语有云‘百善孝为先’。杨暄身为人子,眼见生身父亲即将身陷必死之绝境,血脉亲情驱使之下,做出这等悖逆之举,虽是重罪,其情……或也可悯。”
他微微抬头,目光恳切地看向裴徽的侧影,继续道:“杨暄自追随殿下以来,统领煊赫门上下,办事向来勤勉,屡建奇功,洞察机敏,实为殿下股肱。此一片拳拳孝心,赤诚可见,亦属人伦天性,天地至理。还望殿下念及其往日功劳与这片赤诚孝心,法外施恩,酌情考量,宽宥其罪责一二。若严惩过甚,恐寒了其他将士之心,亦非仁主之道。”
杜黄裳的话语如同精密的秤砣,既点明了罪责的严重性,维护了法度威严,又不失时机地为杨暄开脱,将“孝道”这一儒家大义置于台前,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为裴徽可能的宽恕铺下了坚实的台阶。
裴徽已经习惯了杜黄裳年纪轻轻便说话得体,且每每能够精准地切中自己心思的举动。
他微微侧目,对杜黄裳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知我者黄裳也”的意味。
然后他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翻涌不息、如同他此刻心绪的云雾。
寒风卷动他玄色常服的衣袂,猎猎作响。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审慎的威严:“孝道……确为人伦大义,立国之本。黄裳所言,不无道理。”
他算是认可了杜黄裳的看法,但语气并未完全放松,“此事暂且按下。且看杨暄自己,到时如何向本王解释吧!”
这“到时”二字,蕴含深意,既给了杨暄一个自我剖白、争取宽恕的机会,也留下了未来处置的转圜余地,如同悬在杨暄头顶的一柄未落之剑。
这时,一直单膝跪地的甲娘,略一犹豫后,抬起头,英气的脸庞上重新浮现出军人的果断和杀伐决断,直接问道:“殿下,杨国忠既已逃往蜀地,蜀道虽险,却易生变。是否……需要卑职立刻调派精锐‘影杀’小队,轻装简从,秘密潜入蜀地追杀?趁其立足未稳,仓惶如丧家之犬,护卫疲惫,或可一击得手,斩草除根!”
她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按在了腰间的横刀刀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眼中杀机一闪而逝,仿佛已经锁定了千里之外的目标。
她身后肃立的几名绣衣亲卫,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眼神变得锐利。
“影杀”,绣衣使者中最神秘、最精锐的刺杀力量,如同裴徽手中的无形利刃,专司清除最棘手的目标。
甲娘请命,显见其决心。
裴徽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万年玄冰中迸射出的寒光,又如同深藏匣中的绝世名剑瞬间出鞘,锋芒毕露,足以割裂空气。
他猛地转过身,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扫过甲娘、杜黄裳以及肃立在一旁、一直沉默如铁塔般的亲卫统领郭襄阳等人。
他的语气淡漠,却带着斩钉截铁、主宰生死的决断,清晰地响彻在寒风呼啸的城头:“若杨国忠仅是独自潜逃,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未与延王李玢勾结,亦无胆量、无资本妄图东山再起,搅动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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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人情味,但也仅此一丝,“看在杨暄为本王辛苦忠谨效命、兢兢业业,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本王可网开一面,饶他一条老命,任其自生自灭于那蜀地的穷山恶水之间。他若安分守己,苟延残喘,便由他去罢。”
裴徽心中清楚,杨国忠曾策划勾结五姓七族刺杀他,此乃不共戴天之仇。
能让裴徽说出饶其一命的话,这已是天大的恩典,是看在杨暄价值的面子上,几乎破例的宽容。
这宽容背后,是对核心力量稳固的权衡。
然而,他话锋陡然一转,一股凛冽刺骨、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让灵魂战栗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城头,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为之一滞:“但——”
这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金石碎裂般的决绝,“若他胆敢与李玢合流,妄图扶持这位延王另立伪朝廷,分裂山河,与本王抗衡,祸乱天下,荼毒苍生……”
裴徽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冰珠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带着金铁交鸣的铿锵杀伐之音,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意志,“那便不必留情,杀无赦!*务求雷霆一击,必杀!不留一丝一毫后患!无论天涯海角,取其首级来见!本王要看到他的头颅!”
“诺!”甲娘和杜黄裳同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禁不住心中一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甲娘立刻挺直身躯,如同绷紧的弓弦,右手重重捶在精良的山文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如同战鼓擂动,肃然应道,声音铿锵有力,充满铁血之气:“卑职谨遵殿下之命!探子若有确切消息回报,无论蜀道如何艰险,卑职定当亲自率‘影杀’精锐,雷霆出击,绝不留情,绝无姑息!必为殿下除此心腹大患!若其真敢拥立伪朝,卑职定将其首级,悬于大散关城楼之上!”
凛冽的寒风卷过,吹动裴徽的衣袂和甲娘的披风。
城头之上,肃杀之气更浓。
远处,关隘下的军营传来隐约的号角声,新的一天,伴随着未尽的追杀令和潜藏的危机,开始了。
裴徽的目光再次投向蜀地方向的迷雾深处,那目光深邃如渊,仿佛已穿透千山万水,锁定了那逃亡的身影。
一场新的猎杀,已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
裴徽微微颔首,暂时将杨国忠之事搁置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