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少年穷11 三合一

    集云是什么意思当然就是要继续推拉的意思, 要一张一弛罢了。
 

    只看也知道这年间,王珂对萧逸容的态度不可谓不恶劣,可萧逸容并无退却之意,就算是后来王珂越发过火, 几次三番害他性命, 他也足足又徒劳坚持了九个月, 才真正地心灰意冷,主动提出了退亲。
 

    现在想来,甚至,集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在白术的通风报信之下前去阻止的那一次,结合如今的情形再去衡量当初, 只怕, 就算是她什么都不做,萧逸容也未必就能下定这个决心呢
 

    所以,也不难得出集云的结论来。
 

    一味以强硬的态度对待他,不给一点儿甜头, 让他永远都只有失望, 失望之后是更失望,看似是加速了两个人关系的恶化,加快地逼萧逸容死心、继而退亲,但,有的时候,这样做的后果, 却是反而会催生他的某种执念, 让他钻进牛角尖里,不撞南墙就一往直前。
 

    人都是有韧性的,有的时候, 人的韧劲儿甚至会超乎出自己和旁人的想象,越是被锤炼,越是遭遇挫折,就越会咬牙坚持下去。
 

    可,若是让人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却又一次次地失望,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没人受得了永远患得患失,永远不得一个痛快,这样,才能更快地到达绝望,更快地筋疲力尽,从而放手。
 

    从城郊回到王家所在的乌衣巷,对于犯了一个错误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审判、而战战兢兢的王尔来说,只恨太快。对于心中积郁的萧逸容来说,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只有集云,才是最自在,就这么在和127的闲聊中打发度过了。
 

    但在下车前,她也及时地调整了自己的神态,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才扶着从后头赶上来的静姝的手,下了车。
 

    与她相反,她是装着有心事,萧逸容则是急忙藏起了心事一见到她下车后,就在下马走到二门的片刻,就已恢复了平静,从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也瞧不出,仿佛竹林中他的失态只是集云的错觉,仿佛,他早已经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而一路上,集云一直自以为隐秘地偷偷瞧他的事情,他也似乎全无察觉。
 

    两个人各自装相,都在忙着各自的表演,都忘了还有王尔这么一个人,睬都不睬
 

    等到她们结伴向家主王祎之问过安集云自然也依照王恕的嘱托,对王尔丢了个大人的事情只字未提三个人也就携手告退,打算各回各的院子了。
 

    从主院出来后,三个人就已经是三个方向了,萧逸容冲两个女郎点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
 

    集云却在此时略有些急切地开了口,语气更是难得慌乱,有些语调不稳地匆匆唤道“九郎”
 

    萧逸容依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如常全不见破绽,也不说话,只等着她的下文,不假辞色。
 

    被他这样冷漠地对待,集云带了些恼意地咬了咬下唇,又不能就僵在这里了,和他比着沉默只好又道“我有一句话说,你且止步。”
 

    萧逸容便点了点头,背着手,又走回了她身边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走回来,又未免走得步子大了些两个人挨得略有些近了,集云慌忙退后了一步。
 

    一旁,垂手侍立得静姝直翻了一千八百个白眼儿错步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对眼珠子乱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偏偏像是脚下生了根,不肯挪步的王尔道“四娘子四娘子也累了一天了,奴服侍您归府休息吧”
 

    王尔不甘愿地绞了绞手指,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留下来窃听两人谈话的借口,终于是撑起笑来,识趣儿地道“不必劳烦了,你还是在这里服侍五妹妹吧,虽有婚约在身,但瓜田李下,不能不避嫌,你不在可不好九郎、五妹妹,我就先回去了,还需向父亲母亲问安。”
 

    对于她那长篇大论的意有所指,和最后的这句招呼,萧逸容倒是对她点了下头,以示回应,那王珂则是连头都不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完事儿了。
 

    王尔脸色一青,但她今日由于自己的失误出了个洋相,正是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来做人的时候,因此虽则心有不满,却是什么也没敢说,将再大的不满都憋回了心里,匆匆告辞了。
 

    静姝又瞪了白术一眼,带着发瓷的白术与其他人也避开了。一时间,此处就只剩下了萧逸容和集云两人,继续沉默相对。
 

    集云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像是正因为心里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这一开口,就已经是难得的服软了,因此仍在犹豫好半天都不开言。
 

    她在那里低头不语,萧逸容也不催促她,也不急着回去念他那永远也念不完的书了,只陪着她站着,很有几分闲适地背着手,眼睛看在远处。
 

    等了好一会儿,等得集云的腿都站酸了,她才终于沉不住,动了动,自欺欺人地撑着自己惯有的那等恶劣态度,十分蛮横不讲理地道“方才在竹林中,九郎对我说的话,我很不喜欢,亦不知是从何而起,还请给我一个解释。”
 

    萧逸容听到她终于开了尊口,这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先瞭了她一眼,仍是那副风度斐然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道“我珍视阿珂。”
 

    集云连忙红了脸,却似嫌他轻狂,一听这话,恶狠狠地瞪了萧逸容一眼,那神态似喜似嗔,女儿之态毕露,就连火气都散了不少,孰料萧逸容再一开口,却是一个天大的急转弯
 

    “因为珍视阿珂,所以平素阿珂如何任性,我皆受之,甘之如饴。但大丈夫有所不能忍,阿珂如此对我,我也很、不、喜、欢。”
 

    他这一强势起来,倒似令面前的王珂怦然心动,难得软化了那石头一样的脾气,依依诺诺地打着磕绊儿,踟蹰道“你、你你竟敢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却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对你了你那首诗做得好,得了外祖父的赏识,我并没有半点儿的嫉妒不满,更提不上要为此而针对你。我知道我平时对你是不好了一点。但这回不是的,这一回,在一开始,我是绝没有抢你的风头的意思还不是那王尔,她”
 

    这萧逸容看着温文有礼,明显就是个切开黑的,他大知道如何对付王珂的
 

    往常不使,就像他说的,那是因为他珍视王珂,不欲与她争短长,但此时心里有火,便不再留手,听到这里竟是出言打断了她,故意道“王尔那是阿珂的姐姐,阿珂怎可直呼其名,失了礼数”
 

    他也是不出手则已,这话一说,果然正正戳到王珂的痛处,一双猫似的眼睛瞪得溜圆,气咻咻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竟替王尔说话”
 

    萧逸容见她恼了,心里也平衡了一点、舒坦了一点儿了,自己的恼怒更缓解了一些,哂笑了一声,拖着长音,慢吞吞道“我是为谁,你心里清楚,我不像你女郎的心大得很啊,袁二也好、谢十一也好我的心里,是只装得下一个的。说这话,也不是为了什么三娘子四娘子,是怕别人挑她的礼而已我的心天知地知,日月可鉴,只是人家不领情罢了。”
 

    集云闻言,那真是又喜又恨,又羞又气,最终跺了跺脚,娇叱道“住口住口,管你装了一个还是十个八个,我不欲听你的疯话了你恼我和子璋表兄抢了你的风头,反正,我话也说了,我并不是故意的,也不是轻视你,你那一句诗极好。”
 

    说着,掉头就跑,就算萧逸容听她话音不对,连忙伸手想要去拉她,都没有拉住,她步履如飞地走远了。
 

    眼瞅着人都没影了,萧逸容才回过神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嘀咕道“谁恼你抢了风头了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就只知道那点儿表面风光”
 

    另一头。
 

    一离开了萧逸容的视线,集云脸上的羞涩也好,恼怒急切也罢,顿时不见了踪影、被收了个干净。
 

    服侍在侧的静姝似乎在是想着什么心事,倒是没有注意到她家小娘子这神乎其技的变脸功夫,连提示集云“不可急驱”都已忘了。
 

    都走出了好一截儿了,她才神神秘秘地开了口,自以为堪破了什么大迷局似的,压低了声音,难掩兴奋地道“娘子,奴知道了萧郎君大约是为了您与十一郎君的一曲合奏在吃味吧”
 

    若是按照集云自己的反应来表现,甚想回她一句“你才看出来啊这不是废话吗”,但王珂可不会这样说话,王珂此时,应当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萧逸容是吃了自己和谢子璋的醋、压根儿没有往那想的状态毕竟,只有她没察觉、没往那里想,才能洗她略微失了分寸,与谢子璋琴瑟和鸣的行为。
 

    因此她只是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没好气儿地道“谁知道他是怎么快休提他”
 

    静姝早都已经习惯了,没管她这烂态度,又低头盘算了起来。
 

    一直等到都踏进了星阑院的大门,方似盘算出了结果,一本正经地道“娘子,奴刚仔细对比了一下,十一郎君虽也不错出身高贵,高大英俊,性情还和您相投但谢家子弟众多,将来兄弟分家,十一郎君恐怕分不到什么,比萧郎君这一穷二白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嗯,论才华,不如萧郎君,但亲上加亲的情份又是长处两个各有所长、各有多短,又相差无几的地方,总之,还请娘子慎重考虑。”
 

    集云略感无语,也不知是该夸这丫头有行动力,还是该骂她听风就是雨但再一想,自己可不就是打着谢子璋的主意吗她这番话竟也不算错,便拍了拍静姝的胳膊,随口搪塞道“知道知道,我心里有数。”
 

    说着进了门,一边坐下歇息,一边道“你将容止院的春姑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静姝一只脚都还在半空呢,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娘子您又要为难萧郎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