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泰山磐石散

寅时三刻，姑苏城笼罩在蒙蒙烟雨中。回春堂的灯笼在檐角轻轻摇晃，昏黄的光晕里，叶守真将最后一位急诊产妇送出门，青布长衫的下摆还沾着接生时的血渍。

 "当归姐姐，快看这位新医案。"白芍捧着脉案轻飘飘落在诊案上，素色裙裾拂过砚台竟不染半点墨痕。案头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她腕间赤玉镯愈发鲜红，那是当年华佗用她入麻沸散时戴上的信物。

 叶守真展开泛黄的宣纸，墨迹犹带潮气："沈氏，年廿八，滑胎五次。现孕两月，食少倦怠，夜寐多梦，舌淡苔白腻，右关脉濡弱......"

 "气血两虚兼湿热瘀阻。"沉稳的男声自药柜深处传来，人参从百子柜顶层的檀木匣中起身，玄色鹤氅上金线绣的参纹在暗处泛着微光。他修长手指抚过脉案，参须化作的银发垂落肩头："黄芪，你怎么看？"

 话音未落，东墙整面药柜突然泛起金光。黄芪自最上层的青花瓷罐中化形而出，杏黄襕衫上流转着蜜炙后的光泽。他指尖点在"右关脉濡弱"几字："脾虚则气血生化无源，当务之急要健运中州。白术何在？"

 "来啦来啦！"西南角的陶瓮里钻出个挽着双丫髻的少女，藕荷衫子上还沾着灶心土。白术蹦跳着凑近脉案，发间茯苓化作的玉簪叮咚作响："你们看这舌苔白腻，定是脾虚湿滞。要我说，该用我配茯苓......"

 "且慢。"清冷女声打断讨论，黄芩自朱砂写的"清热药"柜格中现身，月白衫裙上缀满淡黄花蕊。她葱指轻点"夜寐多梦"四字："子时惊悸，丑时盗汗，此乃阴虚火旺之兆。若只顾补益，恐助邪热。"

 诊室内忽有药香弥漫，当归携着川芎从当归柜中飘然而至。她鸦青襦裙上暗纹流转，发间川芎化作的紫晶步摇轻颤："五次滑胎，冲任损伤已极。当以四物汤打底，补血养胎才是根本。"

 "诸位前辈，请听我一言。"稚嫩童声从墙角传来，糯米抱着甘草怯生生站在阴影里。他拽着甘草的素色袍角，头顶的稻穗随着说话一颤一颤："《景岳全书》记载，咱们泰山磐石散本是人参、黄芪、当归、续断......"

 "续断来迟！"西北角的乌木匣猛然洞开，身着赭色短打的青年凌空翻落。他腰间缠着杜仲化作的腰带，落地时震得地砖嗡嗡作响："肾主胞宫，五次小产必伤肾气。当用我配杜仲强腰膝，固冲任。"

 叶守真看着满室生辉的药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脉枕上的云纹。窗外春雨渐密，檐角铜铃叮咚，混着药灵们的争论声在诊室回旋。他突然瞥见沈氏脉案末行的小字——"晨起带下黄稠"，心中豁然开朗。

 "诸位请看此处。"青年医师轻叩案几，满室药灵顿时噤声。他蘸墨在宣纸上画出三个圆圈："患者气血两虚为本，湿热瘀阻为标，冲任不固为果。白术所言健脾祛湿，黄芩所见清热安胎，当归所提补血养胎，皆是正法。”

 人参与黄芪对视颔首，玄色与杏黄的衣袖在空中交叠，幻化出补中益气的金色符纹。白术拽着茯苓蹦到符纹中央，灶土色的灵力渗入金光，诊室内顿时弥漫炒麦香气。

 "且慢。"黄芩广袖轻挥，淡黄灵力如薄纱笼罩金符："清热不可伤正，安胎尤须慎用苦寒。我愿以酒炙之身入药，既清胞宫伏热，又制诸药温燥。"

 当归与川芎相携踏入符阵，暗红灵力如血雾升腾。续断见状长笑一声，赭色灵力化作虬结树根缠绕血雾："血得气而行，气依血而存。杜仲，助我引药入肾！"

 糯米突然扯了扯甘草的衣袖，细声细气道："该我们调和诸药了。"甘草温厚一笑，素手轻扬间，甘甜药香弥漫全场。糯米周身泛起珍珠般的柔光，将各色灵力缓缓融合。

 叶守真注视着空中渐成形的金色方剂，提笔写下：人参三钱、炙黄芪五钱、酒黄芩......笔锋忽然顿住。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药童隔着门帘急报："先生！沈家娘子突然腹痛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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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砂仁盘膝悬于壶口，十指翻飞结出九宫印。紫砂壶内乾坤自成天地，白术被按在东南巽位，灶心土炒制的焦香混着淡黄灵力渗入沸水："茯苓妹子，快引药性入太阴经！"茯苓发间玉簪应声碎裂，化作万千晶莹颗粒融入水波，所过之处升腾的湿热白雾竟凝成露珠坠落。

 壶中景象透过青瓷碗沿映在叶守真眼中，青年医师将艾绒垫在壶底，忽然取银针刺破中指。血珠坠入药汤的刹那，当归腕间突然显现十二道血色脉络："诸君速归本位！医师以精血为引，正可调和阴阳。"

 人参玄色鹤氅在沸水中铺展如墨莲，参须化作的银丝缠住黄芪蜜炙过的衣角："仲景有言'大气一转，其气乃散'，你我既为君药，当镇守中焦气机。"两人灵力交融处，隐约可见患者虚浮的右关脉渐渐充盈。

 "轰——"壶内西北乾位突然震动，续断腰间杜仲腰带暴涨三尺，赭色灵力如巨蟒绞住当归释放的血雾："《妇人良方》说得明白，安胎必当固肾！"当归蹙眉掐诀，川芎化作的紫晶步摇射出寒光："血为气之母，无阴血滋养，谈何固摄？"

 壶外叶守真忽觉掌心发烫，见药液表面浮出细密血珠，当即撒入三钱糯米。壶内正僵持的续断与当归之间，突然降下珍珠般的莹白柔光，糯米抱着甘草从天而降："诸位莫争，《本草述》云糯米能益阴气而利阳道，且让我做个和事佬。"

 阿胶在壶顶悬着的赤色云雾中轻笑，指尖血珀珠链垂落如帘。她将烊化的胶质缓缓注入当归所在方位，暗红灵力霎时温润三分："《神农本草经》谓我'安胎止血'，当归姐姐，这血海翻腾之症可离不得我。"

 三刻后，药液表面浮起金丝密纹。叶守真取青瓷碗承接时，忽见碗底沉淀着九颗玉色颗粒——那是白术与茯苓祛湿化出的精粹。沈氏饮下汤药不过半日，苍白唇色已透出淡淡樱粉。

 七日后晨雾未散，沈氏轿辇停在回春堂前。药灵们隐在百子柜中窥看，见其虽仍倦怠，但指甲下淡紫血晕已转为浅红。叶守真三指甫搭寸口，黄芪立即化出脉象虚影：右关脉如嫩芽破土，虽仍细弱却已见勃勃生机。

 "请伸舌。"随着医师话音，黄芩挥袖凝出舌象水镜。镜中舌体较初诊饱满三分，然左侧边缘赫然显现齿痕如月牙。"此非单纯脾虚！"续断突然现身，赭色灵力化作根系探入虚影："足少阴肾经环唇而行，齿痕深浅对应肾阳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