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脉散(第2页)
忽有山风穿堂而过，檐下算盘珠相击的脆响随风入耳。五味子耳尖微动："这声响...莫不是前日山道上那商贾的鎏金算盘？"人参望向东南方蹙眉："珠响促如雀啄，其人心气已乱，今夜子时恐生厥脱之变。"
暮色中，三人踏着满地霜柿向山道疾行。麦冬腰间玉瓶突然轻颤，瓶中液体泛起涟漪——那是感应到阴虚阳越之症的药灵共鸣。山脚客栈的灯火在秋雾中晕成昏黄光团，窗棂上晃动着人影，不时传出癫狂的算珠碰撞声。
秋夜的山道覆着层薄霜，客栈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碎玉般的清响。商贾厢房内，鎏金算盘珠撞得凌乱不堪，黄杨木案几上铺满写满红字的账本。锦衣男子双目赤红，指甲在檀木桌面划出深深沟痕，口中喃喃着："三百两...还差三百两..."
"先生可否容老朽把个脉？"人参话音未落，商贾突然暴起，算盘铁框竟在青砖地面擦出火星。麦冬眼疾手快，玉瓶中倾出的甘露在空中凝成水幕，将飞溅的碎木屑尽数拦下。借着水光，但见商贾印堂泛着诡异的胭脂色，正是《望诊遵经》所述"阳越于上"的险证。
五味子闪身扣住商贾右手神门穴，三指下的脉象促如雀啄，时而停顿似有还无。"《濒湖脉学》云'促脉数而时一止，阳极亡阴必主死'"他转头急道，"人参君，劳宫穴注气！"
人参并指如剑，金光自商贾劳宫穴贯入，沿心包经直抵天池。麦冬同时引动玉瓶中的琼浆，润泽其干涸的少冲穴。商贾狂乱的脉搏稍缓，舌象却显凶兆——舌尖红绛如朱砂点染，舌根苔黑而燥，恰似《舌鉴辨正》中"心火亢盛，肾水将涸"之象。
"劳神过度，真阴耗竭。"麦冬指尖掠过商贾耳后，"翳风穴灼手，此乃相火妄动。"她发间麦冬花突然凋落三瓣，化作玉露滴入患者巨阙穴。五味子见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朱果上："酸苦涌泄为阴，该用醋制五味！"
神奇的变化发生了。经血浸染的朱果褪去艳红，泛起乌梅般的紫绀光泽，酸涩之气陡增数倍。人参恍然："《本草备要》载醋制五味'收敛之中兼具降火之效'，正对此症阴不敛阳之机！"
三股药气在商贾膻中穴交汇成旋涡。人参的金气稳守心脉，麦冬的玉露浇熄相火，五味的酸涩织成密网，将四散的元神缓缓收拢。突然，商贾太溪穴处涌出汩汩冷汗，五味子脸色骤变："不好！真阴枯涸，龙雷之火将熄..."
危机时刻，麦冬将玉瓶倒悬，瓶中竟倾出粘稠如蜜的液体："此乃集百株麦冬精华的'金水膏'，合该此时用上！"膏体触肤即化，商贾足少阴肾经倏然亮起幽蓝光路，如暗夜星河贯通周身。
五更梆子响时，商贾眼中血丝已褪。他怔怔望着算盘上静止的珠子，忽然泪如雨下："三年...三年未尝安眠..."话音未落，鼾声已起。人参轻轻为他盖上锦衾，忽然瞥见枕下露出半幅婴孩肚兜，金线绣的"长命百岁"已褪成姜黄。
"这针脚..."麦冬拾起肚兜细看，忽听得街衢传来妇人哀泣。五味子推窗望去，晨雾中隐约见农妇抱着襁褓跪在药铺前，怀中幼童头颅软绵绵后仰，正是《幼科发择》所述"解颅"之症的典型姿态。
人参掌心参气突然不安地跃动："先天不足，元气衰微。"他望向两位同伴，"此童若用常法，恐适得其反。"麦冬会意点头，鬓间新生麦冬花苞泛着珍珠色："当取参须轻补，佐以炒制五味。"晨风卷着药香掠过屋脊，檐下冰凌滴落的水珠，正悄然渗入等待萌发的种子。
霜雾在青石板路上凝成细碎的冰晶，农妇跪在回春堂前的影子被晨曦拉得细长。她怀中幼童的颅缝如龟背纹路般绽开，后囟处青脉隐现，正是《幼幼集成》所述"解颅"危候。麦冬俯身轻触婴孩掌心，只觉皮肉分离如囊裹骨，低声道："肌肉解堕，此乃脾阴大亏之象。"
人参捻起孩童稀疏的黄发，发根处粘着晶亮汗珠："自汗如油，元气不固。若用整参峻补，恐成《小儿药证直诀》所戒'蛮补塞中'之弊。"他忽然折断腰间参须，琥珀色汁液滴在孩童人中穴，原本微弱的气息立时粗重几分。
五味子蹲在药碾旁，将朱红果实与麸皮同炒。铁锅腾起的烟雾里，他扬声道："生用酸收敛邪，炒制则甘酸平补——这麸炒五味子最宜小儿娇脏！"焦香气中，果皮绽开细纹，恰似孩童渐复血色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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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此法。"麦冬自袖中取出青瓷研钵，杭麦冬雪白的块根与湘莲肉渐次化作玉膏，"麦冬甘寒润脾阴，莲肉甘平益胃气，佐以参须温和补气。"她指尖在膏中划出太极纹，阴阳二气竟在钵中自行交融。
农妇忽然啜泣："前三个孩儿皆未满周岁而夭..."五味子闻言指尖微颤，朱果险些落入炭火。他凝神细观孩童耳后，见折耳处青脉交错如蛛网，恍然道："此乃胎传怯弱之症，当从奇经入手！"
人参参须忽而暴涨，如金丝缠绕孩童八脉交会穴。麦冬将玉膏敷于神阙，药气沿任脉上汇百会。五味子吹响竹哨，炒五味的甘酸气息化作薄雾笼罩孩童周身。三股药气交汇处，原本洞开的颅缝竟如春芽合抱般缓缓收拢。
暮色中，孩童首次攥住母亲衣襟。麦冬拭去农妇泪痕，柔声道："往后每岁春分，取杭麦冬、炒五味煎水沐发，可固先天不足。"她拔下鬓边麦冬花簪，"此花产自苕溪北岸，其质柔韧胜于他处，最宜小儿..."话未说完，忽听五味子在檐下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