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补中益气汤(第2页)
暮色染红窗纸时,赵大牛饮下第一碗汤药。当归看着他喉结滚动,忽然想起《本草备要》里说黄芪"补气诸药之最",此刻那琥珀色的药汁正载着八味药材的性味归经,缓缓注入枯萎的中焦。
艾绒在升麻指尖燃起青烟时,赵大牛忽然抽搐起来。柴胡眼疾手快按住他足三里穴,却见患者额角渗出冷汗,在暮色中泛着河蚌般的冷光。"气随汗泄!"白术疾步上前,将备好的米汤混着盐粒灌入患者口中。
当归嗅到艾烟里混着丝缕血腥气,转头见妇人正咬着帕子抽泣,粗布袖口磨得发亮的补丁随着肩膀颤动。"阿姐莫慌,"她将小儿揽进怀里,指尖悄悄按揉其合谷穴,"令郎脉象弦细如春蚕吐丝,想来是受惊伤肝。"说着从荷包里摸出枚乌梅塞进孩子嘴里。
檐下铜铃忽然急响。黄芪广袖带风地掀帘而入,手中端着的陶罐里腾起袅袅白雾。"取我晨露煎的黄芪建中汤来!"他舀起一勺金黄油亮的汤汁,参须在汤面载沉载浮,"先护住中州,再议升提。"
三更梆子响过第二遍时,赵大牛终于发出声微弱的呻吟。柴胡捻着艾条的手一抖,灰烬落在患者小腹上,烫出个红点。"有反应了!"升麻按住患者寸口,"脉象虽细,已不似先前浮散无根。"
晨光初绽时,医馆弥漫着陈皮熬煮的茯苓粥香。赵大牛饮下半盏米油,惨白的唇色染上些淡红,恰似将化未化的朱砂。"气海穴当灸至皮肤潮红为度。"白术边写脉案边嘱咐,"午后用四君子汤送服补中益气丸..."
"且添一味砂仁。"陈皮忽然插话,少年指尖拈着枚青褐色的果壳,"患者舌苔虽薄,但边有齿痕如月牙,此乃湿困脾阳之象。"说着将砂仁投入药臼,清冽的辛香顿时漫过满室药气。
七日后的清晨,当赵大牛扶着门框颤巍巍站起时,檐角的铜铃正与运河的晨雾私语。当归注意到他足跟仍虚浮如踩棉絮,忙将备好的药膳递上:"黄芪鲫鱼汤文火煨了两个时辰,佐了生姜三片。"
"当归姑娘,"妇人忽然拉住她衣袖,"当家的说今日要诊个'代脉',这是何意?"话音未落,就见黄芪执起赵大牛手腕,三指如羽般轻触寸关尺。"脉来缓弱,时而中止,如雀啄食。"他示意众人近前观脉,"此乃脾胃虚弱,气血生化不足之兆。"
人参闻言取下腰间葫芦,倒出三粒朱红丸药:"此乃河车大造丸,取紫河车合四物汤秘制。"见赵大牛面露惧色,老人哈哈大笑:"非人胞也,乃牛车轱辘浸的百草霜!"
半夏时节,赵大牛已能在晒药场搬运竹匾。这日当归正教他辨认道地药材,忽见其面色潮红如染胭脂。"可是觉着烦热?"她执起汉子手腕,只觉脉象虚大如鼓面,"黄芪用量过峻,恐有虚阳浮越之虞。"
会诊时争议又起。柴胡主张加黄连降火,陈皮说要添佛手理气,最后还是炙甘草捧着《景岳全书》解围:"张介宾有言,'虚火宜引归源'。不若减黄芪三钱,加肉桂三分引火下行。"
秋分那日,赵大牛挑着新米跨进医馆门槛。金黄的稻谷在青砖地上铺展,恍惚间竟似幅流动的太极图。黄芪执起他手腕,但见脉象从容和缓,如春溪漫过卵石。"这才是土厚木达之象啊。"白术抚掌而笑,指间党参须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