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集澄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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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夷然有点怔然,回忆道:“应该放在家里了,回头我找找。”
 




    “你没带在身上,它就已经丢了,找不回来。”周旋说,“我们也回不去了。”
 




    宁夷然问:“一定要因为梁杉的事和我分手?”
 




    周旋说:“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走到今天这步,不全是因为她。”
 




    茶几上的蜡烛来回跳跃,模拟最后一点余温。
 




    宁夷然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问题,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周旋任他握着,眼神冷淡:“你不是非我不可,能找到更好的。”
 




    “我没想过找别人,也不会遇到更好的。”宁夷然着重补充一句,“你也是。”
 




    “你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最好的了。”
 




    这话太直白,没有任转圜的余地,伤人伤己。
 




    宁夷然目光锁住她,问道:“你确定已经想好了?”
 




    周旋说:“是,想得不能再清楚。”
 




    宁夷然缓缓松开她,眼里的血丝更多了。
 




    在一起这么久,周旋还算了解他,知道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身段,去挽留一个去意已决的人。
 




    他可以低头,但不会一直低头,也不会任人把自尊踩在脚下。
 




    他们之间并没大争大吵,甚至连责备都没有,也算好聚好散。
 




    周旋低头看着满地的花,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体面地走出这道房门。
 




    离开前,宁夷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有些空洞的语调:“旋旋,我有想过和你有个家。”
 




    回答他的,是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漫长的夜,如堕烟海-
 




    周旋回去以后得了场重感冒,发烧咳嗽,最严重那几天吃什么吐什么,人瘦了整整一圈。
 




    吃药加打针,断断续续半个多月才好转,整个人像被活活褪掉一层皮。
 




    林秀榕几次提出要来这边照顾她,被周旋拒绝了,说自己没事。
 




    有次周纳恰巧听到她们聊分手的事,旁敲侧击问原因,没打听出来。周纳实在好奇,跑去问白行樾,被当场抓包。
 




    周旋明令禁止周纳再去打扰白行樾。
 




    最近一段时间,她有意减少和白行樾的相处,一方面为了避嫌,另一方面,她目前还做不到不去联想他和宁夷然之间的联系,从而顺藤摸瓜地想起宁夷然。
 




    她不是圣人,没法完全心如止水。
 




    临近元旦,队里走了一批人,又新进来一批实习生。周旋不太想这么快回北京,主动提出延长实习期,林立静担心她一个人容易郁结,也留下了。
 




    十二月下旬,热城难得下一场雪。
 




    周旋上午忙完,吃过饭,本打算和林立静去附近古城听音乐会。林立静突然肠胃不适,躺在床上直打滚。
 




    周旋给她找出一盒药:“上次你拉肚子,吃剩下的。”
 




    林立静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本来想陪你出去散心的,偏偏我这破身子不争气。”
 




    “没关系,去不去都行。”
 




    “那不行,不然票白买了。”
 




    “不能退吗?”
 




    “24小时内没法退了。”林立静点开微信,给什么人发消息,“这样吧,我托白老师陪你去,反正你们俩关系好,怎样都无所谓。”
 




    周旋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周旋以为白行樾会拒绝,但他没有。
 




    这时候不去反而显得太刻意,她只得硬着头皮赴约。
 




    古城离营地不远,雪天道路难行,原本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拖成了半小时。
 




    检票进去时,音乐会已经开场了。
 




    剧院不大,容纳不了太多人,过道狭窄,灯光昏暗。周旋迈下一节台阶,差点踩空,白行樾没有要扶她的意思,只提醒她当心点。
 




    周旋应出一声,借着舞台散出的微弱亮光找到座位。
 




    落座后,周旋认真听剧,中途分心看了身旁的白行樾一眼。
 




    他没玩手机,也没不耐烦。他和宁夷然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失恋的后遗症,周旋毫无缘由地多愁善感,心情一瞬间跌到谷底。
 




    台上的演员们在转场,她听见白行樾说:“还要多久能走出来?”
 




    周旋没反应过来:“什么?”
 




    白行樾换了个问法:“什么时候把我身上的连带罪解除了?”
 




    他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周旋说:“我在你这好像没有秘密。”
 




    “是你太容易被看透。”
 




    周旋欲言又止:“他就没看透过我。”
 




    白行樾目光扫过来,平声静气道:“在我面前,别提别的男人。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一曲过半,王玄在大群里喊他们回来一趟,说临时有事。
 




    白行樾说:“不急。出都出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周旋说:“留着下次听也一样。”
 




    白行樾自是由着她。
 




    快到年底,天气越来越差,很多工作都要加急进行,一天比一天忙。
 




    营地储存环境一般,有批文物需要紧急送去市博物馆,王玄今天有别的事要处理,叫周旋清点文物数量。
 




    库房内,周旋忙得脚不着地,连背地里伤怀的时间都没有,一刻也不能放松。
 




    这段日子,她的每一分逞强和难熬都是实打实的,白行樾始终看在眼里。
 




    帮忙清点完,白行樾忽说:“等会儿一起去趟市博物馆。”
 




    周旋疑惑:“王队叫我们去的?”
 




    白行樾面不改色:“嗯,刚跟我说了。”
 




    “可运输不是由别的组负责吗?”
 




    “多一组人,多份安全。今天不是下雪了么?”
 




    合情合理,周旋没多想。
 




    他们没跟那些人坐一块,单独开一辆车,尾随在运输车后。
 




    刚进市区,车多人多,白行樾直接拐进另一条路。周旋开始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发现把运输车跟丢了,她说:“这不是去博物馆的路。”
 




    白行樾说:“先不去博物馆。”
 




    “那去哪?”
 




    “酒店。”
 




    周旋抿紧了嘴唇。
 




    这条道走过几次,她认得是去之前那家星级酒店的路。
 




    周旋提醒:“白行樾,别做这种事。”
 




    白行樾勾唇:“什么样的事?带你去开房?”
 




    周旋看着那栋大楼越来越近,说:“我没想过这样。”
 




    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前,泊车的小厮靠过来。
 




    白行樾目光落在她脸上:“我不见得没想过。”
 




    周旋呼吸滞了下:“你认真的吗?”
 




    “为什么不认真?”
 




    嘴上这么说,可他的眼神和语气分明像戏谑,有拿她开涮的嫌疑。
 




    周旋原本心情就不大好,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白行樾没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可她也不是非要随他的节奏走。
 




    但周旋还是选择了下车。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能逗弄她到哪一步。
 




    外头雪又下大了几分,钻进衣领里,凉得人头皮发麻。
 




    在前台登完记,周旋随他迈进
 




    电梯。空间逼仄,她单手抱臂,盯着正匀速上升的数字。
 




    他站在她身后,周旋听见衣料摩擦皮肤的声音。
 




    白行樾看着她挺直的脊背,说了句:“紧张?”
 




    周旋过几秒说:“不至于,又不是没和人来过。”语气似挑衅。
 




    白行樾微眯了下眼睛,凉凉地笑出一声。
 




    第25章 第25章想不想报复回去
 




    走廊铺一条亚麻色的长地毯,直通她和宁夷然住过的那间套房。
 




    出了电梯,白行樾放慢脚步,让她先走。
 




    主动权易主,反而让周旋变被动,但她没表露到明面上,回头问:“哪间?”
 




    白行樾不紧不慢道:“你和人来过哪间,就哪间。”
 




    “你故意的?”
 




    “你这么聪明,不是早看出来了?何必多问一句。”
 




    周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是早有预感,但没想到他这人真一点顾忌都没有。
 




    刷卡进门,屋里一瞬间变通亮。
 




    白行樾没管她,把空调调成室温,去洗手间放泡澡水。
 




    回到客厅,他朝她走来,握住她的手,把人带到落地窗旁。斜对角刚好能看到整套沙发,一览无余。
 




    周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平,脑子里却翻江倒海,陡然间想起很多。
 




    第一次见面,他站在这位置抽烟;同样是那天,她和宁夷然在沙发上纠缠,她不小心打开了摄像头,被他撞见。
 




    一转眼,三个人的各怀鬼胎,变成两个人的对手戏。
 




    知道白行樾在打量她,周旋换上一副拒人千里的笑脸,第一次直白地挑明:“你是不是,一直都对我有点兴趣?”
 




    白行樾坦荡道:“不止一点。”
 




    预料中的回答。
 




    周旋加深笑意,上前半步,踮起脚,故意在他耳边冷淡地说:“可我对你没兴趣。”
 




    彼此都静默了几秒。
 




    白行樾反而笑了,胸腔小幅度震动,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周旋板起脸,正要退回原来的位置,听见白行樾问:“赌什么气?因为我没打招呼就把你带这儿来了?”
 




    周旋没作声。
 




    白行樾抬起手,拿指尖点她的嘴唇,低声说:“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点好听的?”
 




    周旋说:“你想听的,不一定是我想说的。”
 




    “这么确定我想听什么?”
 




    他节节逼近,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周旋今天状态极差,连回击的心情都不再有,但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她话锋一转,突然提及:“有件事——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宁夷然和梁杉那些事的?”
 




    白行樾说:“我有我的渠道。”
 




    “总不会是宁夷然亲口告诉你的。”周旋一锤定音,给他扣帽子,“所以,你和梁杉认识,而且一直有联系。”
 




    她一句话把他打成对立方,摆明了想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楚。
 




    白行樾不置可否,食指勾住她的下巴,拇指按在她的下唇,反复摩挲。
 




    他抚过她的唇角,平和道:“既然正好聊到这事,我也有话想问你——想不想报复回去?”他看着她,承诺一句,“周旋,无论怎么选,我都帮你兜底。”
 




    他太游刃有余,眼里有势在必得的邪念,一步一步侵占她的领地,防不胜防。
 




    周旋胸口堵得慌,想也不想便低下头,一口咬在他手指,下足了力道。
 




    她尝到一股生锈的血腥味,直冲喉咙。
 




    活了二十几年,她自认为情绪稳定,对人对事得心应手,从没像今天这样极端过。
 




    在白行樾面前,她总是忍不住暴露自己,或闹或笑,或发脾气,完全不计后果。
 




    浴室里的水流声哗哗作响,填补了整个房间的空寂。
 




    白行樾任她咬着,没多少计较,等她稍稍松了口,他笑了声,有点轻哄的意味:“这下解气了?”
 




    周旋作势又要咬,出血的那根手指开始搅弄她的口腔,抵住了她的唇舌。
 




    她没法下嘴,只能瞪着他。
 




    白行樾说:“我和梁杉是有过联系,但仅限工作,不涉及到私事。说白了,我还不屑和她为伍。”
 




    周旋口齿不清:“……你不用和我解释。”
 




    主动挑起的矛盾一点点被化解,周旋突然没那么心浮气躁,慢慢平静下来。
 




    白行樾抽出手,看了眼时间,说:“你最近太紧绷了。等会儿泡个澡,什么都别管,好好睡一觉。我晚上来接你。”
 




    周旋转念明白了:“所以博物馆不是幌子。”
 




    “那边的确人手不够。我去就行了。”白行樾说,“周旋,真要和你发生点儿什么,我不会选这段时间,也不会选这里。明白么?”
 




    周旋沉默,隔一会说:“我知道。”
 




    白行樾说:“料定了我不会碰你?”
 




    周旋说:“这点把握都没有,我就不会跟你上来了。”
 




    白行樾短促地笑了声,说:“以后别对我这么有信心,不然会失望。”
 




    周旋只当听不懂。
 




    白行樾帮她叫了份餐食,等会送上来。
 




    周旋看着他推门离开,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之后进了浴室。
 




    白行樾回到车里,从储物格翻出创可贴,撕开包装,没急着贴到患处。
 




    他低头看了眼隐隐作痛的伤口。
 




    伤口被风干,有一小块血渍,已经凝固,指腹残留着她口腔里的湿热,有点发烫。
 




    白行樾承认,手伸进她嘴里那一刻,他的确动过想把人直接拆吃入腹的念头-
 




    浴室雾气弥漫,水温正好。
 




    周旋迈进浴缸,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水里,疲惫立马得到纾解。
 




    她脑子乱得很,勉强捋清头绪。
 




    最近是过得太压抑了,每天紧绷着神经,忙得像陀螺,生怕停下来想东想西。
 




    外人看不出她的异样,白行樾未必看不出来,所以他才给她留出时间,让她放松身心,好好休息。
 




    在水里泡到皮肤起一层褶皱,周旋用长毛巾擦净身体,换上睡袍,从浴室出来了。
 




    简单吃了点东西,她拿起遥控器,合上卧室的窗帘,平躺在床上。
 




    室温适度,被子柔软舒适,困意一下子涌上来。
 




    周旋闭上眼,临睡前想到的,不是在这间屋子一起同床共枕过的宁夷然,而是白行樾。
 




    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帮她脱敏,在她不经意间轻而易举覆盖了那些回忆,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真要琢磨起来又不太容易。
 




    没琢磨太透,周旋翻了个身,很快睡着了。
 




    一觉睡到傍晚,如果不是闹钟响了,她恐怕要到天亮才能醒。
 




    这是半个多月来,她睡得最舒服的几个小时,没做梦,中途没醒,整个人畅通不少。
 




    白行樾那边已经结束,没打电话打扰她,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条消息,简简单单一个标点符号,那意思像是,醒了跟他说声。
 




    周旋同样回了个标点符号,切掉对话框,点开工作群。
 




    群里二十几条消息,都在汇报工作进程。白行樾替她把任务完成了,没人知道她中途开过小差。
 




    周旋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穿戴整齐,等白行樾来接她。
 




    半小时后,她下楼退房,到酒店对面的巷口和白行樾汇合。
 




    车里不只有白行樾,许念和另一个男生坐在后座,见她来了,主动打一声招呼。他们俩下午被王玄派到市区取文件,回程没打到车,只能过来蹭车。
 




    周旋回以一笑,矮身坐进副驾。
 




    到了郊区,许念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弱弱地提议:“那个……要不我们吃完饭再回去?”
 




    白行樾看了周旋一眼,问她:“饿不饿?”
 




    刚睡醒,周旋有种饱腹感,但还是说:“我记得前面有家饺子馆,出餐挺快的。”她和林立静之前来过一次。
 




    白行樾把车停靠在路边。
 




    正赶上饭点,饺子馆人满为患,隔条街有家烤肉店,他们直接去了那边。
 




    店铺分上下两层,棚
 




    顶的吊灯晃晃悠悠,电线黏了一圈绝缘纸;玻璃窗覆一层霜,上面贴着红底白字的送餐电话。
 




    只有一楼有张空桌,其余桌坐满了,都是些膀大腰圆的男人,外头气温低,有几人只穿了件短袖,衣摆被掀开,露出滚圆的肚皮。
 




    看到周旋,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吹了个口哨。
 




    白行樾冷冷扫去一眼,男人适时噤了声,扭头和旁边人说笑,桌上摆满了竹签和啤酒瓶。
 




    白行樾说:“换一家?”
 




    周旋说:“没事。附近没别家店了,将就吃吧。”
 




    点完餐,腌制过的牛羊肉被端上桌。
 




    许念拿起铁夹,主动揽了烤肉的活,白烟顺着抽油烟管往上飘。
 




    肉还没烤熟,一个穿皮草搭黑丝的女人迈下楼,看着像这家店的老板娘。
 




    女人指间夹烟,另一只手拎一串钥匙,妖娆地走向门口,攥住折叠门的把手,用力往下一拉。
 




    折叠门“唰”一下被抻平,抖落了几捧雪。
 




    坐在许念身旁的男生怔住了,嘟囔:“救命,别是家黑店吧……”
 




    许念吓得手一松,夹子掉在烤盘上,滋啦冒烟。
 




    周旋皱了眉,扭头看白行樾,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定地往后靠。
 




    女人扯过一把凳子,坐到他们这桌。她朝白行樾抛一个媚眼,把手机放到桌角,胳膊肘一碰,手机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女人往地上看:“呀!怎么还给碰掉了。”
 




    对桌的横肉男哼笑一声,配合道:“这不是我哥给你买的新款么?值老钱了。”
 




    “可不,折叠的,得一万好几呢。”女人的视线在许念和男生之间来回扫,最终选了许念,“可惜了,这小兄弟笨手笨脚的。”
 




    许念额头冒一层虚汗,结结巴巴地说:“你别……冤枉人,再这样我可报警了!”
 




    女人掸掸烟灰:“你报呗,店里监控坏了,这周围都是证人,谁是谁非还怕分不清?”
 




    男生是个急脾气,拍桌起身,嚷道:“怎么着?仗着人多欺负人啊?”
 




    横肉男也拍了下桌子:“操,你个小崽子,跟谁耍脾气呢?”
 




    “好了好了。”女人装和事佬,“这样吧,我明天把手机送去维修店。姐也不多要你的,赔五千就行,能不能修姐都认了。”
 




    一直没动作的白行樾出声:“五千太多了。”
 




    女人见有机会,眼睛亮一下,夹着嗓子说:“帅哥,那你说能拿多少啊?”
 




    “最低两千。”白行樾慢条斯理道,“行的话跟我去取钱,不行就算了。”
 




    女人故作为难,说:“行吧,看你面子,两千就两千。这事我就不追究了。”
 




    男生插话进来:“不是,真给啊?他们明显在讹人啊。”
 




    横肉男拔高声音:“你他妈说谁讹人呢?”
 




    趁他们僵持着,白行樾低声跟周旋嘱咐一句什么。
 




    周旋点点头,看着白行樾和女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做好准备。
 




    眼看折叠门要被打开,男生一个不服,突然抄起水杯砸向对桌:“我都没管你要精神损失费呢,我还赔你五千!赔你大爷!”
 




    女人尖叫一声,松了钥匙串,躲到吧台:“你们这是要把我店给砸了啊!”
 




    男生先动的手,横肉男和几个兄弟没惯着,把桌子踹到一边,和男生扭打起来。
 




    许念憋红了脸,犹豫一下,也加入战斗。
 




    地上到处都是食物残渣,生肉的血水淌成一滩。
 




    有个男人撸起袖子,赤手空拳地走向白行樾,结果一拳打了个空。
 




    白行樾使劲踹向他腰腹,抽空看向周旋,叫她找个地方躲起来。
 




    男人气极,搬起桌上的电磁炉,扔向白行樾。周旋小跑到门口的墙角,回头看一眼,喊道:“白行樾,小心!”
 




    白行樾反应敏捷,反握住男人的手腕朝外拧。电磁炉一松,砸到男人脚面。男人惨叫一声,一边跳脚一边捂着断了的右手。
 




    周旋瞄准地上那串钥匙,趁人不备,弯腰快速捡起,哆嗦着将钥匙插进锁芯。
 




    “咔嚓”一声,锁开了,周旋往上抬,折叠门自动卷到门上的缝隙里。
 




    横肉男看向门口,嚎一嗓子:“别让他们跑了!”
 




    断手的男人啐一口唾沫,见打不过白行樾,拿起酒瓶去找周旋麻烦。
 




    砸第一下时,周旋往下蹲,躲开了;第二下躲不过,眼看要落到头上,白行樾赶来,身体挡在她面前,肩膀实打实地挨了一下。
 




    周旋对上他无波无澜的眼神,唇色泛白。
 




    白行樾夺过男人手里的酒瓶,避开动脉,反砸在他头顶。
 




    青绿色的碎片裂开,崩到桌上和地上,鲜血从男人脸上流过,挡住了视线。
 




    许念和男生被揍得鼻青脸肿,听见门口的动静,从扭打中抽身,齐齐往外跑。经过白行樾身边,听见他说:“加油站汇合。”
 




    四个人目标太大,只能先分散开。
 




    许念懂他的意思,却顾不上讲话,红着眼睛跑出去。
 




    白行樾示意她过来,周旋顺势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被带着往隔条街停车的地方跑。
 




    横肉男爬起来,带着还健全的兄弟追出来。
 




    晚上雪已经停了,转眼又开始下,路面积薄薄一层冰,有些打滑。
 




    周围没有路灯,白行樾绕过障碍物,拉着她在暗处穿梭。
 




    前路昏茫,雪落在眼睫上,化了又落。
 




    周旋喘着粗气,竟觉得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只能头也不回地逃亡。
 




    找到车,白行樾离远解开车锁,将周旋塞进副驾,绕过车身,冷静地启动引擎,调转方向盘,将那群人甩在后面。
 




    危险慢慢解除。
 




    周旋哑声说:“许念他们怎么办?”
 




    白行樾说:“他们已经出去了,会想办法来找我们。”
 




    周旋放下心。
 




    白行樾问:“冷不冷?”
 




    周旋摇头。
 




    白行樾又问:“刚受伤了么?”
 




    周旋还是摇头,胡乱摸出手机,点开地图软件,说:“前面有家药店,停一下——你受伤了。”
 




    白行樾看着她惨白的嘴唇,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道:“我没事。”
 




    周旋坚持:“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知道有没有事,药先备着。”
 




    白行樾依她,找到那家还在营业的药店,踩下刹车。
 




    明知道已经走了这么远,不会再有人追过来,周旋还是心有余悸地环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才迈下车。
 




    白行樾要陪她去,周旋说:“不用,你先歇会……我很快。”
 




    药店旁边是家便民超市,周旋随便买了点东西,问老板要了两杯热水。
 




    回到车里,雪越下越大,挡风玻璃星星点点。
 




    白行樾没急着开车,和周旋安静待了会。等她慢慢平复下来,他问:“吓到了么?”
 




    周旋小口呡热水,说:“有点,主要怕你受伤。”
 




    “怕我受伤?”
 




    “怕你们。你和许念他们。”周旋面不改色地补充完,指了指他的肩膀,“那里,疼吗?”
 




    “还行。”
 




    周旋低头翻袋子:“我买了止痛药,先吃点吧。”
 




    白行樾说:“不用。有比吃药更好的办法。”
 




    周旋动作一停,看向他:“什么?”
 




    白行樾解开安全带,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不留余地靠近。
 




    周旋屏了下呼吸,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携一股风尘仆仆的雪后气息。
 




    呼吸勾缠,一寸寸逼近。
 




    中控屏突然弹出一个来电页面,周旋顿了下,余光瞟到备注,“宁夷然”。
 




    她适时推了他一下,偏头躲开了。
 




    第26章 第26章耳鬓厮磨
 




    白行樾压根没打算理,偏宁夷然像催命一样,他坐回自己位置,有点冷漠地接通了。
 




    白行樾说:“什么事?”
 




    那头音乐声嘈杂,像在酒吧,宁夷
 




    然语调带几分醉意:“郑叔叔过阵子不是过生日么,你回不回来?”
 




    “没空。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手头有个项目,想托他叫底下人过一眼。”
 




    “你找我爸有事,不如直接联系他。”
 




    “我给他秘书打过电话。秘书说他最近忙着参会,腾不出精力。”宁夷然说,“军区大院现在门禁严,没预约不大好进。”
 




    白行樾翻通讯录,给他发去一个私人号码。
 




    车厢幽暗狭窄,宁夷然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周旋表情不太自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塑料袋,面向窗外。
 




    聊完正事,宁夷然没有要挂的意思,白行樾问:“还有事?”
 




    宁夷然好一会才出声:“周旋最近怎么样?”
 




    白行樾看了眼副驾,平声静气地说:“好得很。谁离了谁都能活。”
 




    宁夷然自嘲道:“也是这个道理。”
 




    那头迟迟没动静,周旋以为电话已经挂了,低着头,边翻袋子边说:“还是把药吃了吧。”
 




    白行樾看她一眼,指腹轻触中控屏,掐断了通话。
 




    周旋拆开药盒,把水递给他,对着灯源看说明书。
 




    白行樾勾起一边唇角:“几粒?”
 




    周旋看他:“一粒……笑什么?”
 




    “无巧不成书。”
 




    以为他指的是刚刚那段插曲,周旋不想提及,转移话题:“我刚问过超市老板,从这条路直走,两公里外有家中医诊所,我们过去看看?”
 




    白行樾说:“加油站离那儿不远。给许念发消息,叫他们直接去那边。”
 




    周旋说:“好。”
 




    周旋掀开座椅中间的储物格,把那几盒药塞进去。
 




    里面东西不多,边上放一个黄杨木材质的木雕盒,她认得那是装铜镜的盒子。之前在古玩夜市,她帮白行樾选了份送母亲的生日礼物。
 




    她没想到这面铜镜被他留下了。
 




    周旋盯着看了几秒,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当作无事发生。
 




    诊所离得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了。白行樾从后备箱翻出一件外套,罩在周旋头上,两人顶着风雪进了一栋两层的土著小楼。
 




    屋里热气腾腾,有股药草香,脚踩在猪肝红的木质地板上,嘎吱作响。
 




    时候不算太晚,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坐在会诊桌旁写作业,看到有人进来,跳下椅子,到楼上叫家里的大人。
 




    没一会,一个头发乌黑茂密的中年妇女下来了,系上白大褂,询问情况。
 




    白行樾简单描述一遍,给大夫看肩膀上的伤口。那男人下手重,皮下出一层瘀血,伤口边缘发青发紫,触目惊心。
 




    周旋看了,心里更过意不去。受伤的本该是她。
 




    大夫连“啧”两声,逗趣道:“你这是打架斗殴了,还是被家暴了?”说完,不忘看周旋一眼。
 




    白行樾难得承了这句玩笑话:“你看着像什么,就是什么。”
 




    大夫推推眼镜,笑说:“没伤到筋骨就不是大问题,等会抓几服祛瘀消肿的药,吃个十天半月差不多能好,期间别做大幅度运动,切记。”
 




    周旋又问了些注意事项,大夫嘱咐完,取来一贴特制的膏药,叫周旋帮忙贴上,转头抓药去了。
 




    周旋扫了眼一整面墙的中药柜,撕开贴纸,站到白行樾身后。
 




    他穿了件套头的黑色毛衣,刚刚检查伤口,嫌碍事直接脱了,肩宽腰窄,几块腹肌因坐姿而绷着。肌肉紧实,没有看上去清瘦。
 




    周旋移开视线,把膏药敷到患处,下手很轻。她忍不住又问一遍:“……疼吗?”
 




    白行樾透过墙上的镜子和她对视,缓缓道:“疼倒不疼。”
 




    “那哪里不舒服?”
 




    “痒。”尤其是她指肚蹭过的地方。
 




    周旋顿了顿,拿开手,想到什么,问一句:“你以前练过搏击之类的运动吗?”
 




    白行樾抬眼:“怎么了?”
 




    “感觉你身手不错。”
 




    “高中那会儿经常打架,练出来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叛逆过。”
 




    “你前男友也有份。”白行樾说,“我抽的第一口烟,喝的第一口酒,都是和他一起。”
 




    白行樾从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宁夷然。
 




    今晚心情跌宕起伏,宁夷然带给她的刺激已经不足挂齿。周旋平静地说:“他没跟我说过这些。”想了想,又说,“不过他和我提过,你的前女友们都是成熟性感的姐姐型。”
 




    白行樾不咸不淡地笑笑:“也没错。”
 




    周旋忽问:“那为什么是我?”
 




    没等到他的回答,门口挡帘被人掀开,许念和叫陈朗的男生裹着霜雪进来了。
 




    两人脸上都挂着彩,看起来伤得不轻。
 




    许念径直朝这边走来,急切道:“周旋,白老师,你们没事吧?”
 




    周旋说:“没事,放心吧。”
 




    许念这才松一口气。
 




    诊所大夫看着他们一个个带着伤,以为碰到了黑恶势力,赶紧开药问诊,收完钱好生把人请了出去。
 




    雪路不好走,本打算在附近找个招待所住一晚,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多开一段路反而越走越远。
 




    白行樾身上有伤,周旋主动请缨当司机。白行樾没什么意见,和之前一样,全然放心将方向盘交到她手里。
 




    经历过一场恶仗,几人都很累,上车没多久,后座传来许念和陈朗的呼噜声。
 




    白行樾也睡着了,低眉顺眼,景物从他身侧略过,光影斑驳。
 




    周旋放缓车速,把他那边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白行樾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没让周旋开太久,跟她换位置。
 




    到宿舍已经快凌晨。
 




    林立静正笑着跟什么人打电话,听见脚步声,忙挂断了,慌慌张张地下床给周旋倒水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周旋说:“遇到点麻烦事。”
 




    “啊?什么事?”
 




    周旋三言两语讲一遍。
 




    换作平常,以林立静嫉恶如仇的性格一定会痛骂对方一顿,但她今晚心情不错,出奇保守,只说了句“这世道真是好人不多了”就过去了。
 




    周旋有点累,没跟她聊几句,换衣服准备睡觉。
 




    关了灯,屋里黑黢黢的,各自在想心事。
 




    周旋刚酝酿出一丝睡意,听到林立静说:“周旋,你睡着了吗?”
 




    周旋含糊一声:“还没,怎么了?”
 




    “我睡不着。”林立静翻了个身,面向她,“我们聊聊天吧。”
 




    “想聊什么?”
 




    林立静问:“西安都有什么好玩的啊?”
 




    周旋说了几个景点,又说:“那边遍地都是古墓,有很多‘墓景房’。”
 




    “你之前去过?”
 




    周旋陷入回忆,说:“去过两次。”
 




    两次都是和宁夷然。
 




    那时候刚在一起没多久,宁夷然周末陪她去全国各地的古城古镇采风,给她介绍这方面的专家,拓宽她的人脉。
 




    原来他也尽全力支持过她的事业。
 




    时移世易,人心会变。
 




    林立静看不见周旋的表情,自顾自感慨:“等实习结束,我立马飞去看看。”
 




    周旋说:“丁师兄的学校在那边,你到时可以去找他玩。”
 




    “嗯……我就这么打算的。”林立静说,“他前两天不是回西安了吗?酒搭子一下没了,说实话,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喝酒。”
 




    “那我是不知道,原来这东西这么好喝……谁研究的呢。”
 




    周旋轻笑一声。
 




    即便没刻意说,周旋大概也清楚今晚林立静为什么反常。
 




    有些事势如破竹,来了挡也挡不住。
 




    林立静是这样,她何尝不是-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白天温度上来了,雪化成水,到晚上又凝结成冰,反反复复。
 




    气候太差,露天工作没法再进行,骤然闲下来,王玄无所事事,每晚在群里吆喝众人去他那喝酒吃肉,吃完凑几桌打麻将,玩个通宵。
 




    林立静一直不太喜欢这种酒桌文化,但怕周旋闷出病来,隔三岔五拉她去玩。
 




    周旋通常待不了多久就走了。自从和宁夷然分开后,她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致,喜欢把自己关在宿舍,要么睡觉要么看书。
 




    知道她去,白行樾偶尔也会过去,周旋每次都会问他肩膀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比任何人都关心他的伤势。
 




    白行樾十次有八次都答得不上不下,摆明了想吊她胃口。
 




    元旦前一天,队里几个男生吵着要去乌伦古湖露营冰钓,顺便把年跨了。王玄觉得太远,来回折腾,给一票否决了。
 




    晚上,柏叔临时搭了个炉灶,用大锅煮牛羊肉火锅。一群人聚在样板房里边吃边聊,热闹得像过年。
 




    吃到一半,林立静看了眼手机,忙撂下筷子,欢欢喜喜出去了。
 




    周旋没太在意,尝一口沾满麻酱的牛肉,觉得好吃,多吃了几口。
 




    屋里乌烟瘴气,周旋吃得满头是汗,穿上外套出去透气。
 




    斜对面有条过道,灯照不到,她离远看到一道人影。白行樾在那抽烟,指间夹带一处光点,一半明一半灭。
 




    她抬腿走过去。
 




    隔青白色的烟雾,白行樾看向她:“吃饱了?”
 




    周旋说:“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五分钟前。”
 




    “我没注意到。”
 




    “那会儿你吃得正香,没注意到也正常。”
 




    周旋无端有点窘迫:“我平时不会吃这么急。”
 




    白行樾徐缓地说:“有胃口是好事。”
 




    周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自我调节能力确实不弱。
 




    感情对她来说不是第一要位,她会逼自己尽快走出来。
 




    周旋拢紧外套,背对风口,无意间看到林立静和谁一起过来了。
 




    两人走得缓慢,林立静靠在墙角,被对方抱住,看那人身形轮廓有点像丁斯奇。
 




    周旋没觉得有多意外。迟早的事。
 




    实习报告已经拿到手,山水一程,这段履历差不多圆满了。丁斯奇本该回学校筹备其他事,大概率为了林立静才选择回来。
 




    丁斯奇脚边的行李箱被风吹到这边,周旋往里挪了挪,压低声线:“……为什么总能和你撞见这种事。”
 




    白行樾挑挑眼:“要是羡慕,我不介意陪你演一出亲热起码。”
 




    周旋配合道:“那你岂不是吃亏了。”
 




    “还行。”
 




    半根烟的功夫,林立静和丁斯奇走了,就近进到她们宿舍。
 




    在外头待了会,周旋冷热交替:“我先进去了。”
 




    白行樾捻灭烟:“一起。”
 




    饭桌上热闹不减,笑骂声震天响。队里只有她和林立静两个女生,平时都顾及着,一喝上头什么都忘了,时不时开两句黄腔。
 




    当地民工和技术组测绘组的人打成一片,有人喝得醉醺醺,吐完回来继续。
 




    周旋一直没走,吃了小半碗水果罐头,看着白行樾被王玄一杯又一杯地劝酒。
 




    喝到最后,王玄那种铁骨铮铮的北方汉子眼睛通红,肉麻地搂着白行樾的肩膀称兄道弟,谢他特意来帮他。
 




    白行樾貌似也有了醉态。
 




    凌晨跨完年,周旋送白行樾回去。
 




    他个子高,骨架重,一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周旋被他圈进怀里,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弄到床上。
 




    白行樾平躺着,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周旋喘了口气,脱掉外套,等水烧开了,给他泡一杯蜂蜜水。
 




    她把水杯放床头,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只留一盏台灯。
 




    周旋正要走,白行樾恰好睁开眼,目光清明,没丁点醉意。
 




    下一秒,他攥住她手腕,将人一把拉过来,箍住她的腰身。周旋躺在床上,被他从后面抱住,想动也动不了。
 




    两人的影子交叠,映照在墙面。
 




    白行樾把脸埋进她颈间,嗓音低哑:“陪我躺会儿。”
 




    周旋怕碰到他的伤口,不好挣扎,喃出一句:“我才发现,你不仅酒量好,演技也不错。”
 




    白行樾惩罚似的在她后颈轻咬一口,闷声笑:“说太明就没意思了。”
 




    周旋浑身止不住地发颤,从头麻到脚。
 




    白行樾一眼明了,又笑了声:“这儿也敏。感?”
 




    周旋刚说完没有,他的吻落在她后颈,细密,冰冰凉凉,一路绕到耳廓。
 




    他手段熟稔,似撩非撩,轻而易举挑起一个人的念想。
 




    周旋无意识地蜷缩一下脚趾,在事态爆发前,掰开他卡在她腰间的手,刚要坐起来,又反被拉了回去。
 




    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拉开一丝微弱的距离。
 




    周旋挑起一个话题:“你这两天还在喝汤药吗?”
 




    白行樾随她的节奏走,回应道:“早不喝了。那东西太苦。”
 




    “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不如你检查一下。”
 




    周旋无声看了他一会,真就抬起手,去解他衬衫的前几颗纽扣。
 




    周围太安静,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指甲碰到纽扣,半脆不脆的声音。
 




    周旋扯开他的衣领,去探去看,发现那块皮肤已经快愈合,只剩一点淤青。
 




    她安心不少,把扣子系上,和白行樾撞上视线。
 




    他的眼神像看猎物,在暗处埋藏,布下陷阱,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撕裂她的血管。
 




    周旋什么都没说,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用意明显。
 




    黑暗中,白行樾低声说:“睡吧。”
 




    周旋没什么睡意,闭眼假寐,本打算等他睡着就离开,结果反倒把自己等睡着了。
 




    再睁眼,天蒙蒙亮,浴室有水流声,白行樾在洗澡。
 




    周旋坐起来,晃了晃神,没和他打招呼,穿上鞋直接走了。
 




    人还没到宿舍,和刚出来的林立静撞个正着。
 




    林立静拎着牙具和洗面奶,顶着鸡窝头,边打哈欠边说:“周旋,你昨晚没回来啊?”
 




    周旋说:“回来了。临时有点事,去趟库房。”
 




    林立静“哦”了声,进水房洗漱。
 




    周旋拉开宿舍门,白行樾碰巧发来消息,问她跑什么。
 




    周旋回复:没跑,回来换衣服。
 




    白行樾:你那条手链落我这了,什么时候拿走?
 




    周旋:先帮我收着吧。
 




    白行樾没回复-
 




    新年新气象,等天气好转,又开始忙起来。
 




    主墓附近几个陪葬坑里的文物出土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收尾工作。周旋这几天没去现场,给新来的几个实习生上培训课,在库房教他们规整文物。
 




    临近中午,白行樾来了,亲自给周旋送餐。
 




    周旋坐在电脑桌前,正跟身后几个男生讲解什么,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屋里温度高,她脸色有点泛红。白行樾把窗户开一条缝隙,倚着窗台,离远瞧她。
 




    涉及到专业领域,周旋一旦认真起来,整个人是发着光的,熠熠生辉。
 




    她衷爱自己的事业。
 




    白行樾一时无所事事,在书架翻出纸笔,一笔笔勾勒出人像轮廓,给她画了张素描画。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周旋关掉电脑,让他们先回去。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有个娃娃脸男生一直没挪步。周旋以为他还有事,温和地说:“是有哪里没听懂吗?”
 




    男生摇摇头,摸了下后脑勺,笑说:“那倒没有,师姐讲得很好,浅显易懂。”
 




    斟酌一下措辞,男生又说:“那个,师姐,我是想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想约你出去玩。”
 




    周旋笑说:“周末轮班,我不休息。”
 




    男生赶紧说:“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休息,我们再约。”
 




    周旋婉拒:“不好意思,我闲暇时间喜欢自己待着。”
 




    男生不想就这么放弃,说:“师姐,我刚来那会听队里的老人说你失恋了。我是觉得吧,人还是得往前看,治疗情伤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感情。”
 




    耐心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周旋说:“有道理,我会找一个能来电的异性好好发展一下。”
 




    言外之意,我对你不来电。
 




    男生听懂了,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捧着笔记本电脑离开了。
 




    周旋从座位上起来,这才看到站在角落的白行樾。
 




    白行樾画完最后一笔,不冷不热地点评一句:“魅力不减。”
 




    周旋说:“你也是。”
 




    “我什么时候当你面被人表白了?”
 




    “大明湖畔的古丽,和你名字很配的那个姑娘——不记得了吗?”
 




    白行樾笑出一声:
 




    “你倒比我记得清楚。”
 




    周旋看到窗台上的保温食盒,好奇道:“往天不是立静来送饭吗?她人呢?”
 




    白行樾说:“估计溜出去约会了。”
 




    林立静没跟她说自己恋爱这事,周旋只当不知情,也就没说什么。
 




    最近她的餐食都是柏叔单独做的,荤素搭配,给她补身体。
 




    周旋正准备动筷,手机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朋友叫她得空给她回电。
 




    周旋直接拨了过去。
 




    朋友劈头盖脸一句:“不是,宁夷然他什么意思啊?”
 




    周旋说:“怎么了?”
 




    “你前阵子不是叫我去他那儿打包行李吗?我今天才有空,给宁夷然打电话,他非要你先联系他,不然不给我开门。”朋友气极,“我人都到他家楼下了,他跟我说这些。”
 




    周旋安慰一句:“你先别急,我跟宁夷然说。”
 




    和朋友聊完,周旋翻出和宁夷然的对话框,想到白行樾在,动作猛地顿了下:“我出去打个电话,等会回来。”
 




    白行樾没作声,食指轻扣了下桌面。
 




    周旋边往门口走,边给宁夷然打语音。待接提示音响起,她听见白行樾喊她名字:“周旋。”
 




    周旋握门把手的力道一松,回头看。
 




    白行樾一步步朝她走来,没给她留出反应时间,将她拿手机那只手举起,按在门面上,右手钳住她的下巴,低头。
 




    他咬住她的下唇,舌。尖不留余力闯进来,翻江倒海。
 




    周旋想咬,被他娴熟躲过,或吮或吸,铆足了技巧。
 




    她没一会就头晕目眩,放弃抵抗,半推半就地回应。白行樾松开她的下巴,掐住她的细腰,手一点点往上,抚过笔直的脊背。
 




    周旋夹在门和他的手之间,摇摇欲坠。
 




    听筒里传来宁夷然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眼神湿漉漉的,发直,发亮。白行樾看了几秒,吻得更狠,不忘夺过她的手机,关掉了语音。
 




    午后阳光照在地板上,斑斑点点。窗外闪过一道影子,越靠越近。
 




    白行樾摸向她身后,把门落了锁。
 




    外面,王玄试图拧开门,试几次没能成功,嚷道:“谁在里面呢?大白天锁什么门?不知道库房不能私自进出?”
 




    周旋神经绷成一条直线,搡他肩膀,示意他先放开。
 




    白行樾在她舌。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像是一种警告。
 




    他松开她发红的嘴唇,吮住她的耳垂,耳鬓厮磨,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管。专心点儿。”
 




    第27章 第27章难守难攻
 




    里面一直没动静,王玄气急败坏,使劲踹了下门,低骂道:“他妈的……别让老子知道谁干的,无法无天了还。”
 




    那头正摇人送备用钥匙,这头静得只剩急促的呼吸声。白行樾稍稍直起身,帮她系上内衣暗扣,手伸出来,拢了拢她的衣领,遮住胸前那块红痕。
 




    周旋浑身发软,扶住他的手臂,指甲陷进皮肤里。
 




    白行樾看着她,拇指擦去她嘴角的水渍:“还能见人么?”
 




    周旋故意去碰门把手,手有点发抖。
 




    白行樾拦下她,低笑一声:“较什么劲?”
 




    周旋还没完全平复下来,清清嗓子说:“……明知故问。”
 




    男人的劣根性作祟,白行樾不会让她以这种状态出去,摸了下她发烫的脸颊:“我先出去。你留在这儿,安心把饭吃完。”
 




    周旋点了下头。
 




    白行樾不忘嘱咐:“别跟他聊太久。”
 




    周旋一顿,说:“知道了。”
 




    安顿好周旋,白行樾推开门,撞上候在门口的王玄,目光平静,瞧不出异样。
 




    看到是他,王玄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好发作:“里头只有你一个人啊?”
 




    白行樾不慌不忙道:“不然还能有谁?”
 




    “我喊那么大声你没听见?”王玄表情怪异,“这隔音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耳力差。”
 




    “听你在这儿胡扯!”王玄忍不住了,撸起袖子要往里进。
 




    白行樾也没阻止,忽说:“我打算在队里多待一段时间。”
 




    王玄顿住脚步,惊喜道:“真假?你可别蒙我。”
 




    “蒙你做什么。”
 




    “你那工作室不是已经筹备起来了么?”王玄说,“我还以为你都要走了。”
 




    白行樾一向注重效率,不可能一直在外游山玩水,早晚得回北京忙自己的事。王玄再舍不得,也没说过挽留的话。
 




    白行樾说:“也不急这一时。”
 




    王玄立马乐了,搂着他肩膀:“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当初装修的时候,确实叫师傅加固了最好的隔音窗。”
 




    白行樾勾唇:“是么。”
 




    “可不!”王玄豪爽地说,“走走走,反正下午没什么事,去我屋喝点儿。”
 




    等他们走了以后,周旋缓了缓,重新给宁夷然拨去语音。
 




    宁夷然接得很快,语气有些不对:“你和谁在一块儿呢?”
 




    这话听起来像试探,周旋没理:“我们前段时间不是说好了吗?你突然弄这出,让我朋友在楼下等,什么意思?”
 




    宁夷然说:“没什么意思,想趁这机会跟你说两句话。”
 




    “我以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宁夷然静默几秒,没绕弯子:“那天我给老白打电话,你在他旁边?”
 




    周旋说:“什么时候?”
 




    “上个月。”
 




    “应该吧。”
 




    “旋旋,你是不是和他走太近了?总不会晚上也有工作要聊?”
 




    周旋已经不太适应这称呼,但没说什么,也没打算解释:“我们已经分手了,无论我和谁走得近,都和你没关系。”
 




    “你别忘了,老白是我兄弟。”宁夷然似警告似提醒,“回北京以后,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
 




    周旋无声吸进一口气:“……说完了是吗?现在能开门了吗?”
 




    宁夷然没回答能不能,直接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好友倪听发消息说进去了,在衣帽间录了条视频,问她都要什么。
 




    周旋心不在焉地回复:没摘吊牌的不用拿走,把剩下的装行李箱就行。
 




    倪听:衣服倒好办,那一柜子包怎么处理?
 




    周旋:你看着挑吧。
 




    收拾完,倪听踩着高跟鞋下楼,发语音吐槽:“我跟你说周旋,要不是看你面子,我今天非得提一桶油漆去车库,把他那几辆车都泼了不可。”
 




    倪听不是能忍的性格,有仇必报,平时和宁夷然就合不来,这次明显被气到,恨不得问候他全家。
 




    周旋安抚道:“知道你最辛苦,等回去我请你吃饭。”
 




    倪听哼笑:“这还差不多。回来了记得给我带点儿土特产。”
 




    周旋笑着说好。
 




    倪听说:“对了,你和宁夷然在电话里吵架了?我看他脸色挺差。”
 




    周旋说:“分都分了,已经没吵的必要了。”
 




    “也是。”倪听说,“你俩一南一北,隔这么远,圈子都不是一个,能有什么矛盾。”
 




    周旋恍惚一下,有点像自言自语:“也就只有这几个月隔得远。”
 




    倪听说:“不就分个手么?他还不让你跟他在同一座城市呼吸了?”
 




    “和这个没关系。”
 




    “那因为什么?”
 




    周旋那头没动静了。
 




    两人认识时间不短,倪听第一次见她这么不果断,以为和宁夷然有关,忍不住又骂了他一顿。
 




    又聊了几句,解决完这事,周旋放下手机,看着食盒里的饭菜,心浮气躁,没心思再动筷。
 




    宁夷然的话一针见血,戳破了相安无事的表象。她知道这个问题始终规避不掉。
 




    周旋拿起桌上那张白纸,抚摸画里自己的眉眼轮廓。
 




    一颦一笑,拟态逼真。
 




    太鲜活。这是白行樾眼中最直观的她。
 




    周旋盯着看了会,翻开笔记本,犹豫一下,还是把画夹了进去-
 




    给新来的实习生上完最后一期培训课,周旋正好有三天假期。
 




    周纳刚放寒假,要来这边玩几天。周旋给他买了张
 




    机票,趁着有空,打算中午搭队里的运输车去接他。
 




    算准了时间,周旋从宿舍出来,没等到运输车,等到了白行樾那辆黑色大g。
 




    白行樾降下副驾车窗,单手支着方向盘,淡淡道:“上来。”
 




    周旋拉开了车门。
 




    车刚开出营地,周旋问:“你不问我要去哪吗?”
 




    白行樾说:“我也去机场,顺便带你过去。”
 




    周旋品了品,秒懂:“周纳跟你说他来了,托你去接他?”
 




    白行樾“嗯”了声。
 




    周旋暗骂周纳的不靠谱,说:“他没跟我打过招呼。”
 




    白行樾睨她一眼:“你不也没跟我打招呼。”
 




    周旋想了想,有意无意地说:“我们还没到互相报备的地步,而且我也不想事事都依赖你。”
 




    这话多少有撇清关系的意思。
 




    白行樾笑了:“亲过摸过,现在说这些?”
 




    周旋面色如常:“都是成年人,这一页有什么翻不过去的。”
 




    “行,依你。”温和的、长辈一样的语气。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行樾压根没想跟她计较。
 




    周旋算是明白了,他这人行事不定,难守难攻,不一定吃软,但绝不吃硬。
 




    白行樾腾出空点了支烟,说:“困就眯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周旋不想说话,稍微侧过身,额头抵着车窗,看外面快速轮换的景物。
 




    下午,到了机场,没在出站口等太久,那趟航班准点降落。
 




    周纳穿浅蓝色的羽绒服搭牛仔裤,拖着一个贴满贴纸的行李箱,离远朝他们跑来,少年气满满。
 




    有段时间没见,周纳头发变长了,带点自来卷,皮肤照之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