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东归

果如永璜所料,从永璟被追封为荣瑞郡王的消息传出时,苏绿筠心里就不太安乐了。

 其实膝下有子的妃嫔多多少少对皇帝此举都有些不满,毕竟众人心里都有数,这几个年纪小些的阿哥中,除了嫡出的永琮和皇上看重的永琰,还有未来一定会得个履郡王爵位的永珹,其他人最多也就是贝子或贝勒起封,现在一个落地没几日便早夭的皇子,却封了个郡王。

 而且从祖制而言,早夭的皇嗣,大多是不会追封爵位的。就算从前有荣亲王的例子,但那时毕竟是大清入关之初,本来这些礼仪尊卑也还没完全固定下来,且董鄂妃那时已是顺治爷的皇贵妃,而当时的孝惠章皇后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十三岁小姑娘,甚至连中宫笺表都被顺治爷以“侍奉太后不勤谨”的由头给停了,董鄂妃几乎已经是实质上的六宫之主。

 顺治爷又格外爱重荣亲王,否则也就不会在荣亲王出生后受群臣朝贺、大赦天下,还称荣亲王为“朕第一子”了。因此荣亲王追封的事情虽说于礼制不合,但就生母地位和顺治爷的爱子之情而言,倒还是可以理解,可是如懿不过一个答应,这几年里外里给皇上找了多少不痛快,拿什么和董鄂妃比?

 因此这件事一出,大多数人心里是不痛快的。其中最不痛快的,就是宋平雅和苏绿筠了。

 对宋平雅来说,她的儿子永琦也是早夭,怎么皇上就不提追封的事情?就因为他不是所谓的祥瑞之子吗?但她转念又一想,孩子都去了,讲这些虚文还有什么意思?再者儒法说长幼有序,如果永琦也如此逾制,岂不是要他身后还要背上骂名?于是心里的这口气也就平了。

 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说,爵位就不是虚文,而是实实在在的地位利益了,因此苏绿筠心下便愁苦起来,觉得皇上到底是看重如懿,就算这些年如懿都落到答应的地步了,她早夭的幼子还封了个郡王爵位,那么十一阿哥也就更得看重,只怕将来要越过永璋去了。

 但永璋借着过年拜见的机会来了钟粹宫,母子俩屏退了旁人好好说了一回心里话后,苏绿筠知道了儿子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那点愁苦就又化为对儿子的心疼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这些年是不是明里暗里太催逼着永璋,弄得他明明已经力不从心,还要为了自己和永瑢、璟妍苦苦支撑。

 当下想给永璋多拉些助益,托举着他搏一搏储位的心思都歇了,名位权势固然诱人,可是最要紧的,还是孩子本人,若是为了那点身外之物让孩子累坏了,那不是舍本逐末吗?

 且她回过头来细想想,永璋小时候皇帝便因他不如永璜、永琏优秀就多有嫌弃,待他冷冷淡淡,等孩子十几岁了才多了优待,这样的君恩真的牢靠吗?

 还有一点,母子俩都没敢说破,皇上这几年身子不好,只怕不是久寿之相。而永琏性子人品远在皇帝之上,若是他们没有站在永琏的对立面,等大概十几年后,不出意外,永琏顺利继位,他们的日子一定会比现在好过许多的。

 当下苏绿筠便定了主意,日后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对宫里的事情,一概不听不管不掺和。反正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她已经是贵妃之位,有两子一女,只要无过,再怎么庸碌,皇帝也不能把她如何。

 把话说开,两人松了口气,正好这时永瑢进来,拜见过额娘和兄长后便兴奋地说他亲自绘画进献的《岁朝图》得到了皇阿玛的夸赞。

 永瑢从小在图画、天算方面颇有天赋,现在因才华得了皇上赏识,苏绿筠和永璋也欣慰,把永瑢好一顿夸。

 宫里这个年忙忙乱乱地过完,傅恒终于松了口气。

 他作为重臣和皇亲,自然要出席这些场合,趁年节和亲戚、同僚打交道的安排也得跟着调整,另外西北的事情总是悬在心头,这般忙乱了好几天,才得安歇。

 这时仆人来报,海兰察来了。

 当年德其布在西藏与他兄长一同牺牲,他痛惜之余,也想着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安排他去西藏,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

 出于这份内疚,他这两年一直没断过给海兰察钱财,还在德其布的家乡给他置了地。海兰察会写些简单的信件给他和桂铎的家人致以问候,过年时也会进京拜访。

 不过这一次来,除了拜年,他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傅恒大人,我要成亲了。”

 虽然很突然,但他也确实到年纪了。

 傅恒于是问新娘子是谁,要不要他以长辈的身份帮着准备三书六礼,聘礼要多少?

 海兰察说新娘家傅恒也认识,就是燕大奶奶家。这新娘是燕大奶奶的侄女。

 傅恒猛地一惊:“不会是叫茂倩吧?”

 海兰察有点奇怪:“您怎么知道,哦对了,好像她在皇上跟前伺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