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铁马倦倦

第48章(第2页)

 

在他们心中,楚孑做出什么事,都算不得太奇怪。

 

毕竟,这可是楚神啊。

 

一班老乡也夸起来。

 

“不愧是高材生……”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以后肯定能为国家做贡献……”

 

“就是可惜了,我家没有合适的闺女,不然说什么也得让他当我家女婿……”

 

面对一切声音,楚孑完全心无旁骛。

 

他就像是一个在赶稿的网文作者,那不是在打字,而是在键盘上拉练。

 

虽然在脑海中写完了,但如何用word,用自己的手指把论文漂漂亮亮、规规矩矩的打出来,则又是一个学问了。

 

他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手指酸痛,眼睛也开始干涩了。

 

而初升的太阳透过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在了楚孑的手指上。

 

楚孑终于敲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看向四周,只有阿戒还在陪床,此刻正在另一张床上睡的香甜。

 

他本不想吵醒阿戒,因为阿戒也很累了,需要休息,但似乎是听到他这边的键盘声停了,阿戒忽然起了身。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楚孑,迷糊问道:“楚哥,打完字啦?”

 

“嗯,”楚孑点点头,“多谢你啊,还留在这陪我。”

 

“不客气捏,”阿戒伸了个懒腰,“你能醒过来,脑子还不受影响就最好了,我也就是陪你睡了三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天?”楚孑说着就看向电脑上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第四天了,一时间有点震惊,“我昏迷了三天?”

 

阿戒点点头:“是啊,楚哥还挺能睡的。”

 

楚孑忽然想起来另一个问题,问道:“对了,明枫怎么样?”

 

“唉,”阿戒神色黯淡了下去,“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明枫到底是没救上来。”

 

楚孑陷入沉默。

 

他还记得自己在学校图书馆楼顶抱住的那个险些坠楼的青年。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能如愿救起明枫。

 

也许这就是无常的人生。

 

不是所有事都能得偿所愿。

 

“你知道明枫为什么投河自尽吗?”楚孑问道。

 

阿戒摇摇头:“不知道。”

 

“他父母是什么反应?”楚孑又问,“也没提过吗?”

 

“哎,别提了,”阿戒看了看手表,“他们家的葬礼今天这个点儿应该都办完了,谁也没邀请,匆匆忙忙就拉去火化了。”

 

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明枫不是村长夫妇的唯一的孩子,但也不至于关系差成这样吧。

 

楚孑不知道这一家人到底发生了。

 

正想着,医生进来了,又对着楚孑检查了一番,说他状态还不错,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阿戒又开始跑前跑后帮楚孑办出院的手续,二人还在医院旁边吃了午饭,等回到东发村已经是下午了。

 

楚孑先是和忧心忡忡的刘冰父母道谢,然后又把论文整理了一两遍,这才走出了房门。

 

他还是往城西头去的,他还是想去老村长家看看。

 

楚孑还没弄清懂东发村给狗办葬礼的起源和传承原因,想去看村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再了解了解明枫投河自尽的原因。

 

这件事就像梗在他心里,一直都不太舒服。

 

但阿戒刘冰和王一弗都不愿意让他单独行动,几个人最终商量了半天,由身强力壮的王一弗担任起了保镖的职责。

 

楚孑觉得无语,又有点好笑,难道他还能再掉水里一次吗……

 

但为了让三兄弟安心,他也没说什么。

 

二人走了十几分钟,很快就到了明村长家。

 

楚孑叩响了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门。

 

应门的男人应该是明枫的哥哥,看上去和明枫一样高大威猛,本来黑着一张脸开门,但看到楚孑,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你是……那天也在河里的楚孑吧?”明家大哥问道。

 

“是的,”楚孑低下头,“还请您节哀。”

 

“好……多谢。”

 

明家大哥打开门,让楚孑和王一弗进屋,“你们进来喝杯茶吧。”

 

二人进屋,发现这里虽然是村长家,但并没有多华丽,甚至还有点破旧。

 

客厅不过十平米,就摆着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

 

屋子里光线晦暗,窗帘都被拉起来了,让人几乎看不清东西。

 

明村长正和妻子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

 

二人见到来者是楚孑,神色这才有了点活人的气息,起身道:“小楚,你来啦?”

 

“明村长,明大姨好,”楚孑礼貌问好,“您二位还好吗?吃饭了吗?”

 

二人赶紧迎楚孑坐下,强挤出笑容,“吃了吃了,都好都好。”

 

明家大哥端了杯水过来,也客气道:“谢谢你啊,小楚,还想着来看看我们。”

 

“真是不好意思啊,出了这种事,还连累到你,”明村长说道,“你的医药费是多少,我们明家都出了吧,真的,太对不住你了。”

 

楚孑赶紧摆摆手:“我还是学生呢,学校可以报销的,不用您这边帮我付。而且那晚上我也是自愿去救明枫的,我其实很愧疚,没能成功把他救上来。”

 

明村长听到这话明显一怔,然后决绝地转过头:“提他做什么,不用提他了。”

 

明家大哥在一旁也说道:“爸,你别这样啊。”

 

“不争气啊,不争气!”明村长嘭的一声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个臭小子,死就死了,还要连累别人!”

 

“别说了,爸,这还有外人在呢,”明家大哥不好意思地冲楚孑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家现在事情比较多,请问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孑只觉得有些奇怪。

 

再怎么样,明枫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而且,葬礼在上午刚刚过完,关系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吧?

 

明村长给他的感觉,是明枫在生前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所以才这么生气。

 

楚孑知道这个时候再去提明枫的事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那天在水中,和明枫对视之后,他总是忽然想起那个人。

 

他从没有在一个人的眼神中见过那么深层的绝望。

 

只要一想起那个眼神,还有那天的月亮,楚孑的心理就泛起了一阵难受。

 

可面对眼前,这么客气、拘谨的一家人,楚孑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个别的话题。

 

“知道您家事情多,但我还是要不好意思叨扰一下,我是璞兰大学社会科学院的学生,我正在做一个课题,”楚孑解释道,“是一个关于动物殡葬的课题,因为看到东发村对于去世的狗还会举行葬礼,觉得很好奇,但我向村民询问,他们又都不知道这个习俗的来源,所以我想借您手里的村志看一看,不知道可不可以?”

 

明村长似乎没想到楚孑到这里来是为了看村志,听完反应了片刻,才慢慢道:“啊,村志啊,在我这呢,我来找找。”

 

接着,他又慢悠悠地走到了里屋,翻找了片刻,拿出了几个破旧的厚皮本子,交到了楚孑手里。

 

楚孑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心情也变得庄重起来。

 

在他手里的,就是这个村子的历史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你在这里看吧,”明村长说道,“这东西比较珍贵,是好几代村长共同撰写、保护的,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如果弄丢的话,我下去了以后,没法跟他们交待啊。”

 

楚孑郑重地点点头:“没问题,我就在这看就好。”

 

“你说想看看我们为什么给狗办葬礼?”明村长想了想,“这村志我反反复复看过好几遍了,似乎也没有你说的内容,要不你再仔细找找?”

 

“好。”楚孑将几本村志都放在茶几上,刚打开看字,却发现看不太清,有点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打开窗帘呢?”

 

明家大哥明显迟疑了,朝窗边走去:“我看一下。”

 

他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向外看去。

 

楚孑也顺着这道微微亮的光线向外看去。

 

只见一河之隔,有些来来往往的村民,正指着明家,说着些什么。

 

明家大哥赶紧把窗帘放下,“不好意思啊,窗帘还是先拉上吧,我给你拿个手电棒可以吗?”

 

楚孑点点头:“多谢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楚孑就开始看起来村志。

 

有点奇怪的是,其中最古老的那本村志上面,序号写着大写的“贰”字。

 

楚孑翻开这本村志,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上面的日期,是“光绪廿三年”。

 

廿三,即二十三年。

 

光绪二十三年是1897年,距今一紧过去了一百多年了。

 

楚孑没想到,东发村的历史这么悠久。

 

他一字一句,细细看去。

 

东发村在光绪二十三年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口只有几十人的小村庄。

 

他们这里主要种植的作物是水稻,但当年因为大雨,收成并不算好。

 

幸亏彼时的清政府已经有了“凡地土有数年无人耕种完粮者,即系抛荒,以后如已经垦熟,不许原主复问。”,所以,虽然每一亩地的收成不好,但东发村胜在地广人稀,耕地众多,所以也足够过活。

 

而且,在当时,农民是可以去找官府用“借呗”的,无论是耕牛、工具,还是种子,甚至是口粮,都可以找官府去借。

 

所以,即使那时候农力底下,东发村都能算得上是一个能让人安心度日的地方。

 

之后,就不断有来自隔壁甘省、陕北、湖广地区的流民迁入东发村,东发村的村志里详细记载了这些人的姓氏、名字和祖籍。

 

“这本里有写我家祖宗是怎么来的这里吧。”明村长看楚孑看得十分投入,问道。

 

楚孑:“对,这里显示您家祖先是云贵地区的回民。”

 

“哦,不过我们现在都从汉族了,”明村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不住祖宗啊。”

 

“爸,您别说这些啊。”民家大哥劝道。

 

“唉,我这几天反反复复地做梦,”明村长低着头,“我总觉得,到了地底下,咱们明家的长辈祖辈都饶不了我,谁让我……我把咱们民族都改了啊……”

 

明村长显然是想说别的事,但这句话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说完,明村长也意识到了什么,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您放心,明村长,您这样不算是数典忘祖,”楚孑只能劝道,“您知道您这一支的‘明’这个姓氏是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