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三章合一

    那股味道很奇特, 横冲直撞地钻进卫寂鼻腔,让他大脑空白了片刻。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鼻塞许久的人,突然通了气, 世间的一切忽然能用嗅觉形容。
 

    在纷杂的气息中,有一缕气味鲜明而张扬, 直接占据了卫寂所有感官。
 

    没有持续太久, 几息过后, 世间恢复正常, 卫寂再也闻不到那股气味。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拉着脸, 明显不满的姜檐。
 

    在卫寂愣神的那几息, 姜檐去抓他的手, 卫寂无意识地侧了一下身,他在追寻那股气息, 但在姜檐看来是在躲他。
 

    姜檐又羞又恼,“我只是想把脉, 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
 

    卫寂一个激灵回过神,“臣”
 

    他刚吐出一个字, 门外便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草民章鉴, 来此为贵人行医。”
 

    卫寂与姜檐齐齐朝门看去。
 

    姜檐恢复正色,低声对卫寂道“一会儿别出声, 他若问你什么, 你附耳与我说。”
 

    不等卫寂回答,姜檐起身放下暖阁里四面的幔帐, 让卫寂待在幔帐里面,只露出小半个手臂,衣袖微挽。
 

    姜檐在卫寂手腕上盖了一层薄纱, 这才让外面的人进来。
 

    隔着幔帐,卫寂看到房门被人推开。
 

    一个男子走进来,低头朝姜檐福了福身。
 

    章鉴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当朝太子,公主府派人请他来,只说是有一位贵客要他看病。
 

    进来就见一个眉长目深的英气少年,锦服华裳,金尊玉贵,看起来很是不凡。
 

    章鉴躬身朝他正要作缉,对方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些虚礼便免了,你瞧瞧他是怎么回事”
 

    章鉴走到幔帐前,道了一声得罪,便俯身将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摁住盖着薄纱的腕上。
 

    姜檐一错不错地盯着为卫寂把脉的章鉴,面上浮现紧张之色。
 

    见章鉴将手移开,姜檐忙问,“怎么样”
 

    章鉴如实道“公子的脉象平稳有力,身体很康健,并无不妥之处。”
 

    姜檐皱起眉,有些怀疑章鉴是半吊子的医术,不然怎么连卫寂分不分化都诊不出来
 

    看出姜檐不悦,章鉴眉心一跳,又说,“公子是问他分化一事罢”
 

    他是专看此科的,找来他的都是即将分化的阴坤阳乾,或是想要分化,求他妙手回春的。
 

    “我观脉象,这位贵人已过了分化的年纪,但脉动圆润如珠,寸口来往之间直而长,这是分化之兆,敢问公子,里面这位贵人年岁几何”
 

    把脉自然是把不出年岁,但章鉴不是瞎子,从幔帐看那人的轮廓,哪里是十三四的小少年
 

    姜檐“十七。”
 

    还有六个月零五日,卫寂便十八了。
 

    听到这个年岁,章鉴压下眉梢,将手又探到了卫寂的脉上。
 

    姜檐见此情形,心口一紧,“他怎么了”
 

    别说是姜檐,就连卫寂也有些担心,脉搏都变了。
 

    章鉴赶忙安抚,“不必担心,贵人可能是体质特殊,所以分化晚了。”
 

    姜檐拧着眉追问,“他五年前就有分化征兆,不知怎么回事迟了这么久,你诊脉诊不出来”
 

    章鉴一时无言,他只是大夫,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便是华佗在世,怕也诊不出来。
 

    这话只敢在心中想想,章鉴温和地问,“贵人的脉象平和,并没有生病之兆。不过迟了五年确实不对,不知五年前贵人是否受过伤”
 

    五年前姜檐还不认识卫寂,此事只能问卫寂本人。
 

    姜檐撩开幔帐。
 

    卫寂端坐在贵妃榻上,见姜檐进来了,眼神不定地四下乱瞄,怎么也不与姜檐对视。
 

    看他这副心中有鬼的模样,姜檐阔走去,俯身撑在卫寂两侧,逼视着他,“你受过什么伤”
 

    卫寂不敢说自己被蛇咬,怕姜檐深问起来又得牵扯出许怀秉。
 

    可这事或许就是他不分化的病因,姜檐把大夫都给他请过来了,卫寂只得如实招了。
 

    他只招了自己被蛇咬过,以及摔下过马,没说为何受了这些伤。
 

    姜檐瞪圆了眼睛,无声地指责卫寂这样大的事都不跟他说。
 

    卫寂心虚地低下头。
 

    姜檐压下脾气,粗声问,“什么蛇,有毒没毒”
 

    卫寂老实地说了蛇的品种,他不认识那蛇,但许怀秉认识,也是许怀秉说这蛇有毒,但毒性不大。
 

    此事过去太久,章鉴无法确定卫寂到底因什么延迟分化。
 

    如今脉象很正常,也没有中毒迹象,章鉴只能开几贴温补的药。
 

    见姜檐自幔帐出来便杀气腾腾的,章鉴胆战心惊,忙献上一个土方子。
 

    “若是让贵人闻一些雨露之人的贴身之物,或许能促使分化。”
 

    姜檐闻言双眼湛湛,“是阳乾的么”
 

    章鉴“都可以,还要看这位贵人对气味的偏好。甲之砒霜乙之蜜糖,若这个气味合乎心意,那便有奇效,反之便是砒霜。”
 

    这番话让姜檐眉头舒展,“要多贴身之物不如雨露期直接叫他过来闻,这样行不行”
 

    章鉴一听登时满头大汗,“万万不可。”
 

    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眼前这位对幔帐里的贵人有别样的心思。
 

    叫一个快要分化的阴坤跟雨露期的阳乾待一起,这跟将羔羊送进虎口有什么分别
 

    “这位贵人分化本就有迟,万一与雨露期的阳乾冲撞了,那是一件要命的事。此时切不可急躁,还是徐缓一些稳妥。”
 

    为了不毁人清誉,章鉴将此事往严重了说,听得姜檐直皱眉头,最后只能作罢。
 

    怕卫寂分化会有危险,姜檐问了章鉴许多。
 

    这下换章鉴频频蹙眉,他是该说眼前这位心细,还是话过于得多
 

    姜檐方方面面都问到了,有些问题在章鉴看来甚是离谱。
 

    姜檐却问的认真,“分化时的潮热期最是难受,他若想我了怎么办”
 

    章鉴莞尔,“那公子便去看他。”
 

    姜檐单纯疑惑,“你不是说不能见,怕冲撞了”
 

    章鉴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一时半刻的没事。”
 

    姜檐飞快朝幔帐瞥了一眼,忸怩道“那他要是拉着我,要我陪他呢”
 

    章鉴深吸一口,皮笑肉不笑,“公子大概不知,潮热时只会想睡觉,想一人独自待着。”
 

    听到不高兴的话,姜檐拉下脸,凉凉地说,“你是一个常人罢也还没有成婚罢是不是连心仪之人都没有”
 

    一连三问,问得章鉴哑口无言。
 

    常人怎么了常人给阴坤阳乾看病才不会受雨露期气息所扰。
 

    没有成婚又怎么了,犯了大庸哪条律法
 

    姜檐斜睨着章鉴,“子非鱼,焉知鱼所想他那样喜欢我,潮热时想我陪着他怎么了”
 

    章鉴心中憋屈,却不敢顶嘴。
 

    倒是幔帐里的卫寂实在听不下去了,将姜檐之前抱过的软枕拨到了地上。
 

    动静虽轻微,但引来了姜檐的注意,他气息不稳地朝卫寂的方向昂起下巴,虚张声势道“丢什么丢,我哪里说错了”
 

    卫寂憋半天,憋出一句,“臣没有丢。”
 

    说着怂怂地弯下腰,赶忙将抱枕捡了起来。
 

    这下章鉴算是看出来了门道,行罢,两情相悦,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他还掺和什么
 

    章鉴重新挂起笑,终于说出姜檐想听的,“若里面这位小公子想,您也可以去看他,只要您不是雨露期,多待一会儿也没有事。”
 

    姜檐不放心的与他再次确定,“只要不是雨露期,可以陪着他熬分化时的潮热”
 

    章鉴“是。”
 

    这一个字胜过世间一切音律,姜檐笑了,大手一挥,“赏。”
 

    章鉴捧着几个硕大的金锭子,眉开眼笑地离开了公主府。
 

    待暖阁只剩下他二人,姜檐撩开幔帐,阔步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寂,开始找后账。
 

    “你什么时候被蛇咬过,什么时候摔下的马又是因为什么挨了咬,摔了马”
 

    卫寂头皮发紧,后脊绷直,仿若一只被獠牙叼住脖颈的食草兔。
 

    姜檐逼近他,“说话”
 

    卫寂一抖,磕巴道“不小心。”
 

    姜檐挑起眉,语气明显不信,“都是不小心”
 

    卫寂点头如捣蒜。
 

    姜檐又问,“你先前那么怕骑马,是因为曾经摔过”
 

    卫寂点了一下头,嗫嗫道“如今不那么怕了。”
 

    最初看见高头大马就两股颤颤,现在不会了,不仅能骑马,还能打马球,虽然球技很差。
 

    姜檐敛了一身煞气,坐到卫寂身侧,闷声说,“那怎么不早些与我说”
 

    卫寂小声说,“臣都忘了。”
 

    毕竟过去那么久,纵然当时再怕,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姜檐不怎么高兴地撇着嘴,“便是忘了也要与我说。”
 

    这话说得好不讲道理,卫寂闻言唇角却浮现笑意,他点点头。
 

    姜檐突然说,“一会儿我阿姐肯定要来。”
 

    卫寂扭脸看他,静静等着姜檐的下文。
 

    姜檐霍然起身,一把拽起卫寂,“所以得快些离开这里。”
 

    啊
 

    不等卫寂有所反应,姜檐拉着他便开始跑。
 

    果然出了书阁,迎面撞上牵着昭文小郡主的姜筝,姜檐扣紧卫寂的手腕,果断朝另一个方向跑。
 

    昭文一看急了,甩开姜筝的手,迈着小短腿追,“舅舅,小卫。”
 

    姜筝深知她这个弟弟的性子,摁着太阳穴对身旁的侍卫道“快去追小郡主,护着她,别让她磕到碰到。”
 

    几个侍卫应了一声是,便慌忙去追。
 

    姜檐拉着卫寂在前跑,昭文在后追,身后还有几个红衣侍卫。
 

    卫寂平日鲜少活动筋骨,几步下来便气喘如牛,胸口塞了一个风箱那般,随着吐息呼哧呼哧地响。
 

    他至今想不通姜檐为何要带着他跑,只得喘着气问,“殿下”
 

    姜檐截过卫寂的话,道“别说话,小心进了凉气。”
 

    卫寂赶忙合上了嘴。
 

    身后的昭文追得倒是很起劲,大概是觉得好玩,边喊边跑。
 

    卫寂扭过头,怕昭文吸进凉气,正要劝她别跑了,就见她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她穿得极厚,乍一看像个圆滚滚的小肉球,这一跤根本没摔疼,倒是将卫寂吓得心脏骤停。
 

    姜檐听到动静停下来,他放开卫寂,折了回去。
 

    昭文趴在地上,手脚着地,也不哭也不闹,抬着脑袋眼巴巴看着走过来的姜檐。
 

    等姜檐将她抱起,她很自然地手脚并用缠住姜檐,“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