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轰鸣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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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打开电脑,“我还没写完稿子,再说吧。”
“好吧。”胡菲菲嗓子不舒服,再次灌了一大口水。
中午,快到下课时间,胡菲菲看了眼旁边还在敲键盘的陆敏,起身去上厕所。
她打算等会儿回来后,装作不经意,再问一次要不要去吃饭。
从厕所回来后,胡菲菲说:“陆”
陆敏的位置空空如也,椅背上没外套,电脑屏幕也灭了。
胡菲菲耷拉脑袋,回自己座位拿外套。
四月的风吹动蓝色窗帘,桌上反光的塑料包装吸引她的目光。
这是润喉糖?
胡菲菲拿起糖,惊讶地看向一旁的空位。
/
陆敏下午只有一节课,在十五班。
这是个严重两极分化的班,成绩优秀的孩子很多,成绩一般偏下的孩子也很多,平均分比隔壁两个班都要差一些,她下的功夫也更多一些。
后半节课讲作业,陆敏往台下逡巡一圈,在前排角落抓到一个小鸡啄米的。
“梁程,念一下自己选择题的答案。”
梁程惊醒,将桌上教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翻了一通,窘迫地站起身,“卷、卷子找不到了,老师。”
陆敏点头,叫他坐下,继续叫下一个同学。
这节课下课,陆敏收拾好自己的包,路过梁程的位置,轻声叫他跟自己出去。
楼梯旁的窗台前没什么人,陆敏站定。
梁程自觉走到她身旁,“老师。”
“上次的作业,你没有交哦。”
少年低垂脑袋,“对不起,老师我没写完。”
“为什么不写历史作业呢?我记得你这学期刚开始做得很好,比上学期认真多了。”
梁程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了?”陆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梁程摇头,复又低下头,“我爸妈这几天总是骂我我不想写作业。”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梁程沉默片刻,蜷起搭在身侧的手指,“他们想让我上各种辅导班,想让我一刻不停地看书刷题,问问题,可是那些题我越做越乱。我不做,他们就骂我,骂老师还说要报复”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陆敏,“老师。”
陆敏一怔,想起什么,有些语塞。
梁程赶紧低下头,“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老师对不起,老师,你把他们拉黑吧。”他为自己感到羞耻。
梁程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父母来学校闹过事。
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格外敏感,陆敏不打算捅破那件事,只叫他回去好好休息,抽空跟父母沟通。
“我跟他们沟通不了的,他们根本就不可理喻。”梁程最后只留下咬牙切齿又无能为力的叹息。
陆敏目送少年单薄的身影走远,一转身消失在教室门口,心下无限惆怅。
/
傍晚五点半,学校门口熙熙攘攘,夕阳散落在风里。
陆敏抄兜站在站牌前等公交车,身边胡菲菲跟妈妈王老太太闲聊。
“妈,我跟你说,我们办公室那个讨厌的罗老师,终于被领导嫌弃了那领导也挺讨厌的,一天到晚看人下菜”
胡菲菲是家里的小女儿,在王老太太面前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哎呦哎呦臭丫头,就来接你这么一次,你少说点吧,耳朵都要长茧子啦,留一半回去分你爸行不行。”王老太太假嗔。
胡菲菲吐舌头,要去搂王老太太,王老太太推开她,“一边去,我问问你敏姐姐。”
“小敏呐,最近跟敬承处得怎么样?”
陆敏思考片刻,点点头,“挺好的。”
王老太太满意地点头,“我跟你说,小敏,别的媒人怎么介绍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每次都考虑各方面的,那些房子车子存款外在的就不说了,脾气秉性我也考虑了,你跟敬承啊,那就是一万个合适!”
陆敏想起最开始跟杭敬承相处时的尴尬与摩擦,不过沉默着,并没有表示反驳。
“咱们虽然跨过了什么自由恋爱,那结了婚也不耽误,尤其你以前还喜欢人家!菲菲,你说是不是。”王老太太说。
胡菲菲赶紧说是。
陆敏苦笑着点头。
王老太太:“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陆敏赶紧摆手,“还没到这一步,王阿姨。”
“怎么就没到这一步了?”
“我们才结婚没多久。”
“哎呀,过日子嘛,谁不是被推着走,等你什么都准备好,就晚啦!”
陆敏垂眸,轻轻咬着唇侧的突起,这行为成了习惯,她惊觉那块唇肉比开始肿了许多,用舌尖推开。
“您这婚姻介绍所,还一手包办生孩子啊。”
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
陆敏一怔,立即回头找人。
“往哪看呢?就在身前。”
她捏着挎包袋子回头,杭敬承正颇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
陆敏微囧。
“王阿姨,菲菲。”杭敬承颔首,跟身边的胡菲菲母女打招呼。
“我就说,我手底下撮合的,就没有错的。”王老太太神气地拨了拨鬓边白发,明知故问:“敬承啊,这个点,你出现在校门口,有何贵干呐?”
或许是来附近办事。
不知道为什么,陆敏心底有些紧张,不知不觉攥紧掌心。
杭敬承含笑看她一眼,这才回王老太太,“跟您一样,接小孩儿放学。”
作者有话说:
第 28 章
“小孩儿?哪呢?”王老太太一通四处瞭望。
胡菲菲先明白过来, 神情意外,随后忍不住姨母笑,凑到王老太太耳边嘀咕几句, 王老太太恍然大悟, 看向陆敏。
来接小孩儿。
陆敏脸颊发烫,不敢跟王老太太对视。
王老太太笑呵呵:“我这么负责的媒人,当然要替你们爸妈催催哦,你看你趁这段时间不忙,赶紧的吧。”
“这才哪到哪。”杭敬承说,“王阿姨, 我家小孩儿还没走出学校,哪能生孩子。”
“就你贫。”王老太太嗔他, “那老师能跟学生比嘛, 该生还是得生。”
“等等吧, 您再等等,给我们点时间, 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 不想要小神兽。”
王老太太又唠叨两句, 还是叫杭敬承给哄住了, 正好公交车到站, 她乐呵呵牵胡菲菲上车。
“王阿姨再见,胡老师再见。”陆敏站在站牌前挥手, 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今天是她一个人, 估计还得被教育半小时。
“咱也回吧。”
杭敬承抄着兜,闲散地叫她, 尾音轻扬。
“嗯。”陆敏应着, 跟他身后。
杭敬承放慢脚步, 等她追上来。
“你怎么过来了?”陆敏问。
“过来办点事,正好路过。”
“哦。”
原来是这样,陆敏轻轻抿唇。
“哦对了,刚才那些话。”杭敬承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她,她没有立即明白他想说什么,“怎么了?”
“就刚才跟王阿姨说那些,你别放心上。我瞎说的。”
“嗯?哦。”陆敏点头,“嗯,我没放心上。”
人活在世上,有些交际不得不做,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过杭敬承会主动跟她提,叫她不要放心上,是她没有想到过的。
他好像也在,尝试跟她厘清界限。
明明这是她一直以来追求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
也许是因为今天太累了。
放学前半小时,她上了个厕所,罗茜从隔壁隔间出来,一见她就变了脸色,却挤出笑容。
“陆老师,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多多包涵。大家同事一场,是我爱贪便宜还小心眼,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罗茜就这样轻易地悔改了?
早上还她当时完全不敢相信。
罗茜看出她眼里的狐疑,嘴角咧得抽搐,“今天在高主任那里,他教育我很多,小陆老师,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但是,我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再也不那样对你了,你,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又是高建平,大概是跟罗茜说了那些弯弯绕绕,让罗茜害怕了。
她沉默几秒,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不能。”
罗茜先是一愣,眼底浮现后悔与恐惧,即刻转为愤怒,掐腰指她,“少跟老娘装蒜!以为自己背后有领导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是吧,告诉你,老娘也是有编制的人,老娘不怕你,有本事你叫人开除我啊!”
“装得多清高,让人以为你是受害者呢。”罗茜气得嘴歪,“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搞小动作,怎么女老师都向着我,男领导男老师都向着你连旭旭同学爸爸都能被你骗了,陆老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你真牛x啊。”
那声音嘶哑高亢,仿佛现在还回荡在耳边。
陆敏摇了摇头,甩开这些让人郁闷的思绪。
“快走。”
身边的男人忽然牵起她的手,陆敏猝不及防,向前趔趄半步,被他稳稳托住胳膊站住。
街灯亮起,各色霓虹散着莹莹的光。
绿灯只剩十几秒,杭敬承牵她斜穿马路。
陆敏只顾跟着他一起跑,猎猎风声从耳边穿过,他的大衣衣摆被风吹到她膝盖处。
跑到马路正中间时,杭敬承回头,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眼底似乎多了一抹笑意。
夕阳不见踪影,极远的云霞是橙红色,边缘轮廓且淡且暗,再是几朵蛋黄芯色的云,倒映在街道两侧大厦的玻璃外墙上,恍若另一个世界。
踏上人行道的这一刻,闪烁的绿灯变成红灯。
陆敏停下脚步,松开杭敬承的手,弯下.身胳膊撑住大腿,气喘着平复呼吸,水雾在口罩里凝成小水珠。
“你没有,没有开车吗?”
她才想起这个问题。
杭敬承倒不怎么喘,只在一边看着她,随手一指,“没,你看,堵成这样。”
斑马线后的车队蜿蜒到极远处,与地平线处高低错落的建筑融为一体,望不到边。
“那我们”陆敏渐渐平复。
杭敬承说:“走回去吧,当散步了。”
“好。”她说:“不过我要去买点菜。”
家里没什么青菜了。
“哪儿?”
“那边。”陆敏给他指,“那边有个菜市场。”
杭敬承四处看,“哪儿,哪儿啊?”
她将胳膊举高,“那里,哪里呀。”
直到瞧见他唇边掩不住的笑意,她才发觉自己被戏弄了。
他比她在这地方住得更久,怎么会需要她给他指什么菜市场的位置。
陆敏放下发酸的胳膊,扭头就走。
杭敬承大步追上去,“哎,你别生气。我真不知道。以前不怎么在家做饭。”
陆敏说:“那你刚才笑什么。”
杭敬承与她并排,懒散地说:“没什么,就是想笑。我这人天生和善好相处。”
她才不信。
一个月前,他还天天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动不动生气,跟她欠了他二百万似的。
腿长优势,杭敬承走得不疾不徐,抄着兜,偏头看她,“不信啊?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王阿姨说了,叫你少贫嘴。”
“人王阿姨还说让我早生孩子呢。”
话脱口而出,杭敬承自知失言,见陆敏脸色微变,不禁心底一沉。
陆敏慢下脚步,仰头看着他,“你着急吗?”
杭敬承敛了笑,垂下眼睫与她对视,“暂时没这个打算。”
但他还不知道她的想法。
陆敏点头,沉默片刻。
“我会生孩子的,只是不是现在,给我点时间。”
杭敬承说:“不用勉强自己。如果只是为了给我一个交代,你可以收回这句话。”
她面无表情,“家里催婚,催的不就是能名正言顺要孩子么。”
“敏敏。”
杭敬承的脸色沉下来,下颌线紧绷,轮廓在黯淡的天色中显得冷硬。
陆敏蜷起缩在衣袖里的手指,深呼吸,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是丁克,真的。”
“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
“所以那句话不只是为了给你交代。”
杭敬承眼底闪过讶色,而后眉目渐渐柔和,抬手给她整理肩头稍乱的头发。
陆敏下意识躲开,被他按住肩膀,“别动。”
“快打结了,看得人挺不舒服的。”
好吧。
她垂下手等他随便给自己拨弄两下。
杭敬承今天穿了件深咖色格纹翻领大衣,肩线薄瘦宽阔,她的视线正好可以直视他脖颈的位置,中低领黑色薄毛衣衬得脖颈肌肤白得像冷玉,线条利落,喉结微突,青筋若隐若现。
他身上好像到处是这种劲瘦的青筋。
忽然就想起昨晚。
睡觉前,她去洗了个澡,推门出来,杭敬承正捧着平板。
“还在忙吗?”她上床前随口问。
“可能要开会。”
“哦。”她坐床边褪掉拖鞋,掀开被子。
身旁安静片刻,杭敬承似乎在床头柜翻找什么,传来疑问:
“今天怎么没准备套?”
语调混不吝还带着慢悠悠的儿化音。
她盖被子的动作一顿,沉默数秒,才回答:“你上次,好像不太开心。”
“嗯。”杭敬承若有所思。
“但是该准备还是要准备。”
陆敏:
眼前一暗,光源被挡去大半,她稍稍眯起眼睛,只瞧见他逆着光的轮廓,眉目带笑,暗藏让人心颤的凶戾。
她弱声,“不是要开会吗?”
杭敬承扯过她的手反扣在床头,“别管。”
别管。
心口隐隐发烫。
“睡着了?”
头顶响起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喉结上下滚动。
陆敏猛地回神,尴尬地后退一步,杭敬承摊开手掌,几缕发丝从指间划过。
“刚才走神了。”她用手背蹭了下鼻尖,重新迈开脚步。
杭敬承只低笑一声,跟上去。
“你可以先回家,我一个人就好了。”陆敏说。
“在家待着没劲。”
好吧。
陆敏不再去管他。
菜市场距离学校不远,路口碰见一个摆弄无人机的学生,热情地跟陆敏打招呼,她话少,说了两句便借口走开,倒是杭敬承,因为无人机跟他聊了起来。
陆敏一个人去摊位挑蔬菜,扯了个袋子装西红柿,塑料袋粘在一起分开,不太方便,她打算放下手里的西红柿,身边多了个人,接过塑料袋抖开,给她撑着,“放吧。”
有些人哪怕是站在地面散落各种烂菜叶的喧杂菜市场,撑着塑料袋,身上也依旧矜贵出尘,并不显得市侩。
陆敏停顿片刻,将西红柿放进袋子里。
摊主笑眯眯看着陆敏和杭敬承,用口型跟她说了几个字。
陆敏只小幅度勾了勾唇角,眉眼温柔。
杭敬承鲜少见她这幅模样,敏锐地觉察到什么,问她:“说什么呢?”
陆敏却问:“段宇,刚才那个男生,走了吗?”
杭敬承顿了顿,还是应着:“嗯。”
“说是在拍青城的城市生活,等会儿准备去公园。”
陆敏点头,“是个很有见识的孩子,在学校时喜欢参加各种活动。”
杭敬承说:“他说陆老师特好,每次校外见面都不催作业,只问他们假期玩得开不开心。陆老师,我高中那会儿怎么没有你这样的老师。”
陆敏看他一眼,“我上课很凶的,很多学生害怕。”
“是么。”杭敬承低声,尾音拖长,“我看着不凶。”
大约这人天生多情,说什么都带些浪荡暧.昧的调.情意味。
陆敏不再说话,转身付款,去下一个摊位。
杭敬承拎着袋子跟她身后,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前段时间两个同学给我发消息,一个说要结婚,一个说生孩子了。”
“高一同学。跟你联系了吗?”
陆敏在摊位前挑胡萝卜,“没有。”
当年许多同学一整年也没说过几句话,更不用说毕业后。
“可能因为没你联系方式。我也不太熟,没去参加婚礼。巧的是,”杭敬承停顿片刻,看了她一眼,“他们是高中被抓到早恋,然后轰轰烈烈给全校检讨的那对。”
原来是他们。
当年在全校面前说以后一定会结婚的那对。
“他们各自组建家庭了?”
杭敬承说:“嗯,据说毕业后没多久就分手了。”
现实就是这么现实,永远在打幻想主义的少年人的脸。
陆敏不禁唏嘘,将几根胡萝卜递给杭敬承,他扯了个袋子撑开。
“那个时候的喜欢,不算数的。”她顿了下,又说:“其实每个阶段的喜欢,都只在当时当刻作数,人毕竟善变。”
杭敬承说:“你好像不太相信感情。”
“我只相信生活。”
“凡事有例外。”
陆敏哽住,缓慢地看了他一眼,“也许吧。”
“你又不信了。”
“那么谁有例外呢,你吗。”
问出这句话,陆敏自己也愣住。
杭敬承只慢慢掀眼皮,将视线落在她脸上。
“只要你信。”
作者有话说:
品,细品
第 29 章
只要, 你信。
还是只,要你信。
陆敏一时怔忡无言。
杭敬承却似乎没有多余的意思,将胡萝卜递给摊主, 拿手机付款。
仿佛只是微风吹动柳枝拂过湖面, 平静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涟漪渐渐复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人疑心那一圈荡漾,也许只是错觉。
也许只是她多心。
/
“哎我操,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看着像杭老板。”
秦典穿着拖鞋,举个手机在横穿菜市场,有店主认出他是这块地的房主家的傻儿子, 纷纷打招呼。
秦典笑呵呵摆手,“刚下班, 出来溜达溜达, 低调, 低调。”
听筒里传出施鑫的声音,“你碰见谁了?”
“杭老板啊。”
“哪儿?”
“菜市场啊, 等我走近点瞧瞧。”
秦典左躲右闪, “卧槽还真是他, 拎了一袋胡萝卜, 带泥的, 一看就很好吃还有青辣椒,那是蘑菇吗, 正在挑草莓, 怎么光站着呢哦,嫂子也在。”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我就说他一个只会煮泡面怎么还买上菜了。”
“啥意思?”秦典机警地竖起耳朵, “有情况?”
施鑫想打游戏, 懒得搭理他,奈何秦典太会磨人。
“行了行了。我就跟你透露一句,你承哥不是那浪费时间做无用功的人。”
“啥意思?”
“啥意思啥意思,你还有别的台词吗?挂了。”
嘟——
秦典急得大叫:“啥意思?啥意思?”
收到一条消息。
十三斤:[你不是讨厌那种婚姻爱情分得开的人吗,他在试图合并]
我靠。
秦典惊诧抬头。
/
五月,气温暖燥。
杭敬承上一个电影的制作结束,只在家休息几天就回归工作,忙得几天不着家。
陆敏依旧朝八晚五地上着班,因为高建平的原因,同事里没有敢给她使绊子的,也没有敢跟她亲近的。
除了胡菲菲。
“陆老师今天中午吃什么?”
“饭。”
“好呀,我也吃饭。咱们去哪吃?”
“二餐吧。”
“好呀好呀。”
胡菲菲走路一蹦一跳,卫衣带子跟着晃。
好像每个班都有这种小孩,活泼好动,乐天派,自尊心的构筑很强而不是很高,好像什么都不会使他们难堪。胡菲菲就是这种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陆敏目色柔和,跟在她身后。
胡菲菲看见不远处小卖部的小车,回头叫陆敏,“陆老师,我买点零食。”
陆敏在门口等着,视线被挂在门把上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吸引去,犹豫片刻,还是拿出手机。
胡菲菲买了袋酸奶,咬开袋子:“陆老师,你那个公开课,是不是在市里公示了呀,接下来就是去省里评奖了。”
陆敏应声。
胡菲菲歪脑袋,“市级一等奖对吧,我听了你那节课,讲得很好,在省里拿个奖肯定没问题。”
陆敏不敢把话说太满,毕竟全省那么多老师。
进了办公楼,胡菲菲按电梯,自顾自继续,“不过咱们还是没什么优势,我一表姐,在历城一中当老师,去年评上高级,年终奖金好几万,她公开课都是直接去省里评奖,不用走市级的流程的。”
“唉我以前想留在山城发展的,我妈说太远了,不让我去。陆老师,你原来不是在历”胡菲菲嘴比心快,说到一半噤了声。
陆敏垂下眼睫,“青城也挺好的。”
叮~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去。
胡菲菲跟她身后,“也是。青城靠山又靠海,环境很好,这几年经济发展的也算不错了。”
胡菲菲絮絮叨叨,推开办公室的门。
陆敏进门时差点跟迎面走出来的罗茜撞上,后者捂着胸口哎呦了一句,随即什么也没说,加快脚步走开了。
陆敏没说什么,回到自己位置,把两袋糖塞到抽屉里。
办公室同事走到她身边,小心地叫她一声,“陆老师,有彩色印泥吗?”
陆敏愣了一下,推开键盘,“我找找。”
胡菲菲搭话:“许老师要彩色印泥干嘛?”
“给学生盖章。”许老师满脸无可奈何,“之前随后盖了一个,后来都朝我要,我说只给作业得优的,没想到还是要盖好多。”
“许老师真宠学生。”胡菲菲说。
陆敏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纸箱,她入职时带的,好久没动过了,里面东西都落了灰,从角落找出几盒印泥。
许老师接过,“用不了这么多。”
“你拿走吧,我不用了。”
“那,谢谢陆老师。”
“陆老师也给学生盖章?”胡菲菲伸长脑袋看陆敏的盒子,“哎,那一堆是什么?”
陆敏一愣,眸色暗了暗,“以前盖过。那是明信片。”
胡菲菲羡慕,“以前的学生送的吗?好幸福啊,我还没收到过呢。”
陆敏迟疑片刻,用纸巾擦了擦箱子里的灰尘,几张明信片露出内容。
可爱的小陆老师万里挑一,节日happy!!
老师老师历史作业可以少一点吗(开玩笑的我超爱历史)
to 陆敏老师:祝你身体健康,没有烦恼,开开心心的哟~
陆敏抬手,指尖想要触碰字迹,却又收回,抬起眼睛,对胡菲菲说:“会收到的。你的学生都这么的,可爱。”
胡菲菲喜笑颜开,“我也这么觉得。”
陆敏继续备课,写着写着,切换屏幕时忽觉反光里人影。
胡菲菲托腮看着她,嘴角噙着傻乎乎的笑容。
“怎么了?”
“没什么。”胡菲菲摇头,“就是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敏一怔,“有吗?”
胡菲菲努力表达:“感觉你比以前,呃,温柔,也不能这么说,就是整个人没那么疏离了。”
有吗。
陆敏无意识地咬唇,眼底多了分茫然。
消息图标闪烁,她点开消息框。
“姐夫?”胡菲菲歪着脑袋,很笃定地猜。
陆敏颇意外,以为她能看到自己的屏幕,可那个角度,应该不至于。
如果是盲猜,未免也太准。
消息是杭敬承发来的,说今晚回家。
胡菲菲见她这幅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神秘一笑,“某些方面,我还是继承了我妈的衣钵。”
/
杭敬承最近一段时间忙得厉害。
去年有部片子在南影节竞奖,需要宣传造势;跟施鑫的那个电影到了宣发阶段,得联系线上线下各个平台;新电影立项,敲定剧本后马不停蹄开始选角,最近几天在跟张暮一起到处瞰景。
今天去青城下属的一个县级市,早上六点出发,一直到六点多才结束,前面已经连续几天过这种脚后跟打后脑勺的生活,一行人都累得提不起精神来。
张暮抱着笔记本上车,“杭老板,你看下这——”
苏浩推开车门,食指放嘴边,“嘘。承哥睡着了。”
张暮顺着往后排看了一眼,光线很暗,只能看到角落里男人深黯的剪影,他压低声音,“是不是哪不舒服?”
“我看着好像有点发烧,他说今晚不开会了,等明天再说。”
张暮打了个ok的手势,上车时轻手轻脚关门。
“这几天熬夜熬得太狠了,也不按时吃饭,你看着他点。”
苏浩应声。
灯光指导催促:“下雨了,容易起雾,赶紧走吧。今晚都还没吃饭。”
后排。
杭敬承抱着臂,轮廓隐在暗处,只剩明晰的下颌线,眼睫轻颤,睁开眼睛,稍稍偏头,视线挪到窗外。
这地方是有点偏,早先旁边有工业区,就建了几栋筒子楼供住宿,后来工业区被勒令关停,住这里的人也渐渐搬走。没有了人气,到处都显得萧条。
孤零零的路灯延伸到极远处,路边两侧是新绿的杂草,老工业区的建筑像被孩子丢下再也不玩的积木,横着竖着躺在地上,筒子楼里零散的灯光,在细雨中模糊不清。
汽车飞驰在冷冷的夜雨中,只有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好像与世隔绝,一切都与此时此刻无关。
杭敬承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从鹭岛回来,陆敏站在落地窗前,嵌在夜里。远近的灯光让她陷落明暗间,她用手撩着额前碎发,挂到耳后。
路过红绿灯,绿灯亮起,汽车却迟迟没有起步。
“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点不着火了。”
前排窸窸窣窣,又试几次。
“我x,好像真开不了了。”
骂声此起彼伏。
早晨起得早,中午吃了顿简餐,一天只盼着晚餐一顿,结果车子抛锚了。
摄影指导是司机,给4s店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会尽快派人过来,但距离太远,需要两小时。
幸好附近有家小旅馆,旧是旧了点,好歹有个过夜的地方。车子只能丢原地,摆了个危险标志牌。
雨时降温,杭敬承下车就被夜风吹得一激灵。
张暮问:“没事吧?”
杭敬承抬下颌,“没事,走吧。”
小旅馆装潢拥挤简单,花纹墙纸泛黄,有种港片的潮湿昏昧感。
苏浩去办理入住,剩下几个人站他身后。杭敬承站门口,拿手机打了通电话。
“喂?”
让人心安的轻柔声音。
等不到他说话,对面试探性问:“杭敬承?”
“嗯。”杭敬承低低应着,“你在家吗么?”
“在家,在做饭呢,你嗓子有点哑。什么时候到?”
这也能听得出来么。
杭敬承微讶,停顿片刻,解释:“抱歉,我这边车子抛锚了,今晚应该回不去了。”
“哦那好。”
办完手续,几个人都上楼,苏浩见杭敬承还在门口,走过来叫他,“承哥,你发烧你先上去吧,老板娘答应给炒几个菜,等会儿我叫你。”
杭敬承点头,又指了下手机,苏浩噤声,将钥匙递给他。
听筒里,陆敏问:“你发烧了吗?”
“还没测体温,应该没事。你早点睡吧。”
短暂的沉默,他听到她浅浅的有节奏的呼吸声。
陆敏似乎叹了口气,“你在哪?”
“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
第 30 章
杭敬承报的地方距离市区接近一百公里, 陆敏没去过,拿手机开着导航就上了高速。
抵达时已经接近九点。
小旅馆的招牌很显眼,立在路旁, 白底红字:福气旅馆。
这是栋三层小楼, 石灰色外墙,每层都有并排的装着铁栅栏的小窗口,窗户底下是蜿蜒而下的锈色水迹。
陆敏下车,撑起伞朝旅馆的入口走去。
刚才有一阵雨势很大,窄窄的两扇玻璃门,下半截蒙了经年的灰尘被溅上来的水滴弄得斑驳, 电线吊了个灯泡,老板娘灯光底下打盹, 两个小孩坐在楼梯上玩塑料枪。
“你好, 欢迎光临。”
她推门, 打盹的老板娘惊醒,坐在角落的人也就抬起头。
杭敬承这几天大概过得奔忙劳累, 没时间收拾自己, 两颊轻微凹陷, 眼下淡淡乌青。他身上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 又盖了件外套, 显得病气虚弱。
“你好。”陆敏朝老板娘点了下头,小心地拿着伞在门外甩了甩, 搁到门口伞架上。
“来接人啊姑娘。”老板娘嘟囔, “在这等你半天了。”
陆敏心下微酸,朝杭敬承走过去。
离他半步远时, 她停下脚步, 轻声问, “还好吗?”
他点头,嗓音低哑,“路上一个人,怕不怕。”
陆敏一怔,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因为着急,她没怎么注意路上如何。
“还好,人少不会堵车。”
她看了眼楼梯,“你同事都吃过饭了吗?我在路上打包了点过来,在后备箱里,你叫个人去拿吧。”
杭敬承给苏浩打电话,安排妥当,用手掌撑住大腿起身,陆敏下意识去扶。
他不确定自己体温是否偏高,只觉得她的掌心触感柔软,微凉。
陆敏垂着眼睫,眉尾淡痣在灯光下几乎看不清楚。
她直到他站稳才松手,“我带了很多,你要不要吃完再走?”
杭敬承摇头,“回家吧。”
“小朋友们让一下,哥哥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浩下楼,一眼看见站在杭敬承身边的女人,知道是老板娘,规规矩矩站定打招呼,“老板娘好,我是承哥助理,叫苏浩。”
虽然没办婚礼,但是杭敬承好像没有向身边的人刻意隐瞒,他们大部分都知道她的存在。
“你好,我是陆敏。”
苏浩看出陆敏不善寒暄,笑呵呵挠了挠头。
三个人打了两把伞,一起出门。到了车前,杭敬承先上车,苏浩打开后备箱,伸脑袋问:“嫂子,是哪袋啊?”
这里面四个袋子,都装得鼓鼓囊囊。
“这些都是。”陆敏撑伞走过来,苏浩先是吃惊,见她想提,立即伸手拦住她,“不用,嫂子,我自己来。”
陆敏没争,后退一步让开路,顺便捡起他搁在一边的雨伞。
苏浩一手两袋,摊开手指,“好了,嫂子,你把后备箱关上就行。那个,能把伞挂我手指上吗?”
陆敏举高胳膊,用伞罩住他,“我送你回去。”
苏浩个头跟杭敬承差不多,陆敏需要用力举高手臂,风吹过来推着伞面,她手掌攥得发白,微微颤抖。
很冷静的一张脸,肤色在昏暗灯光下像某种岫玉,没什么表情,说话温声细语的,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居高临下。
苏浩受宠若惊。
陆敏就这么一路撑伞将苏浩送回旅馆。
老板娘的两个小家伙帮忙推开门,苏浩局促地回头说:“那个,到了,嫂子,你回去吧。”
陆敏只道了句再见,转身折回雨幕,外套后背在灯光下隐隐反光,像是有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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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收伞回车上,没着急系安全带,按开头顶的灯,推开扶手箱翻东西,“来得匆忙,没找到温度计,只带了点药,你吃药了吗?”
杭敬承抱着外套,懒懒靠在椅背上,“没。”
“觉得冷吗?”
“有点。”
“你前面抽屉里有保温杯,里面有热水。”陆敏拿出退烧药,拆开包装盒。
杭敬承伸手去接,陆敏却顿住,抬眼看他,紧接着杭敬承额前多了份温凉的触感。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底是没来得及反应的茫然。
陆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垂下眼睛,眼睫很长,像歇了只漂亮的蝶,清冷却也温柔。
她收回捂在他额头的手,又试了试自己的额温。
杭敬承眼里浮现散漫笑意,手臂撑住扶手,哑着嗓子问,“烫吗?”
陆敏迟疑片刻,诚实回答:“感觉好像差不多。”
可是刚才他的手臂很烫。
“是么。”杭敬承喃喃,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另只手覆上她的额。
陆敏呼吸一滞,没敢动弹。
他的掌心确实很烫,比她额头的温度要高,指尖却微凉。
也许因为疲劳,杭敬承用手支着脑袋,闭上眼睛,眼窝深邃,薄挺的鼻梁骨旁落下浅浅的阴影,他呼吸均匀,好像就这么睡着了。
陆敏还半扭着身子,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渐渐适应了额前的温度,想到了窗外疏斜的雨幕,想到了某段蒙蒙的迷雾,想到应该早些动身返程,却没想到去叫醒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杭敬承倏然睁眼,陆敏跟着回神,稍稍后仰,躲开他的手,回头扯安全带。
“还是吃点药吧。”杭敬承低哑嗓音泛着笑意,俯身找水杯。
陆敏不愿回想刚才奇怪的氛围,启动车子,提醒他系安全带。
杭敬承不紧不慢吃药,又喝了两口温水,拧上盖子,懒得放回去原位,就搁在怀里了。
“这几天学校忙么?”他随口问。
陆敏说:“刚考完期中考试,要开各种会复盘,要讲卷子,还得讲新课,比平常忙一些。”
“嗯。”杭敬承点头,“我也有点。”
“这几天手里头好几个项目赶一起了。到处跑。”他仰头,按了按颈椎,“好歹瞰景结束了。”
陆敏随手打开旋钮,直视前方道路,“总不能忙起来就不顾身体。”
语气并不激烈,多少带些嗔怪的意味。
空调暖风吹出来,杭敬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是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折腾人大半夜跑一趟。”懒洋洋拖着尾音。
陆敏瞥了眼内视镜,“我没怪你。”
“怕给你添麻烦。”
“这点小事,不算麻烦。”
杭敬承嗤声笑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声让陆敏噎了一下,齿尖无意识咬唇。
如果今晚病的是她,大概不会选择麻烦他。可她知道如果他不要她帮忙,她估计会担心一整夜。
杭敬承歪着脑袋看窗外,护栏上的反光条在细雨中模糊闪烁。
也许是因为地处偏远,这段路上几乎看不到并行的车,远光灯照不透白蒙蒙的雾,只剩空寂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发动机微微的轰鸣声。
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问那句,一个人怕不怕。
“今晚吃了什么?”陆敏温声问。
杭敬承慢悠悠撩开眼皮,“老板娘给炒了两个菜,下了份葱花面。”
“吃饱了吗?”
“没,我们有六个人,老板娘只有半袋挂面。”
“啊。”陆敏微讶,“车上已经没有饭了,等会儿下高速吧,去看看有没有开着的馆子。”
杭敬承一直知道她很有耐心,第一次发现她对病人格外温柔,勾唇笑说:“家里还有饭么?”
“有。可以留到明天。”
“回家吃,我还不饿。”
“我外套兜里有一袋软糖。”陆敏顿了顿,“你要吃吗?”
杭敬承哈欠打了一半,顿住了,随后眼底漾出笑意,“要啊,为什么不要。”
“怎么拿?”他明知故问。
陆敏抬胳膊,“应该在右边,你摸一下。”
杭敬承拽着安全带,俯身探过去,车里没什么光线,只能凭直觉摸索,她腰间很柔软,然而再想温存也得考虑场所,他喉结滚动,收回手,“拿到了。”
陆敏跟着松了口气。
杭敬承借着手机屏幕的光摆弄小小的包装袋,还真是软糖,旺仔Q.Q糖。
“陆老师喜欢吃这个?”
“偶尔。”陆敏说:“可以把座椅调下去,你先睡会儿。”
杭敬承用指腹摩挲包装袋,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还不困,陪你聊会儿。”
“不用。”
“太晚了,也怕你犯困。”
陆敏微赧。
杭敬承含笑,补充了句:“倒不是不相信你。命在你手里,得小心。”
陆敏没说话,掌心微痒,握方向盘的手指蜷了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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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折腾四个小时,回到家已经十点多。
进门后,陆敏忙着去找体温计,其实体温计就在医药箱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出门前翻东西没看到。
杭敬承接过体温计测温,顺便打开笼子逗了逗二九。
二九憋了一天,没人玩,飞出来就撒了欢,“杭老板,杭老板,叫杭老板,吃不吃,吃了就叫杭老板,笨蛋,笨蛋,不许再亲她,滚一边去,滚一边去。”
杭敬承伸手指按住鸟头,警告:“学点有用的。”
二九很识眼色:“窝们滴祖国是华园~”
陆敏在热菜,厨房有翻锅铲的动静,杭敬承将二九搁一边,走向厨房。
陆敏站在流理台前洗娃娃菜,注意到他进来,回头说:“马上就好。”
杭敬承意外,“不是做好了么。”
“那些菜太油了明天再吃吧。你测体温了吗,发烧吗?”
“有点,可能退烧药还没见效。”
陆敏点头,“睡前再测一次。”
杭敬承倒了杯水,捧着杯子靠在橱柜旁,看她忙来忙去。
陆敏做饭不算熟练,往锅里放菜时总是站得很远,拿锅盖挡在身前,抓了把葱花,想撒进去,犹豫半天又丢进碗里。
没天赋但在习得中较真,这份较真就显得真诚而可爱。
他想起今晚见她第一眼时那幕——她略显急促地推开门,看见陌生的老板娘就泄了气,弱弱地打招呼,收伞后朝他走过来,蓝色牛仔裤裤脚溅了许多泥点,发梢和外套被打湿,显得狼狈,第一句话是问他好点了吗。
他很少见这样冷淡却也这么温柔的人。
杭敬承抬手抿了口水,眼底不自觉流露温存。
好些年没见过这种情景了,被人惦念,被人事无巨细地照顾。
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某个十七岁的臭小子身上,大概做梦也会笑醒。
晚饭后陆敏去书房处理学生的作业,这份卷子明天要讲,最好今晚批出来。
她握笔,垂眸认真地浏览每一行字,偶尔碎发遮住视线,用手指撩回耳后。
中途脖子酸僵,她放下笔伸懒腰。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陆敏手臂悬在空中,顿住。
杭敬承披了个毯子,坐在另一侧桌前,用手支着下巴瞧她,见她看过来,懒洋洋地眨眨眼,算是打招呼。
“怎么了?”陆敏慢慢放下胳膊,温吞地问。
“想脱敏。”
作者有话说:
流氓
(来晚了)(擦汗)(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