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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陆敏别过脸, 再不看他,他也不恼,只笑一笑。
 

    晚餐结束, 要去外面看烟花秀。施鑫站在门口, 怀里抱了几条披肩,跟身上的花衬衫反差极大,秦典站他身边给路过的女客每人分发一条。
 

    陆敏走过去的时候,秦典偷瞄一眼杭敬承,从一叠披肩里抽出件米白颜色的,递给她, 小声说:“这件跟你比较搭。”
 

    说完只当没看见俩人,继续招呼别人去了。
 

    “谢谢。”陆敏小声说。
 

    走到庭院里, 她才发觉发披肩这件事有多贴心, 女客大多穿了礼服裙, 衣料薄,白天不觉有什么, 晚上气温骤降, 伴着阵阵浪涛声, 领口、袖口和裙摆, 四处都钻冷风。
 

    她拢紧披肩, 不由感叹主人的妥帖。
 

    别墅建在海滩边,海岸线没有竖路灯, 数千米只有这一处灯火通明。
 

    对岸不远处是座小岛, 据说上面有纪念馆和动物园,陆敏没去过。
 

    夜里海面只剩无尽漆黑, 只有那里仍亮着灯, 黄澄澄一团, 偶尔游轮驶过去,是它与陆地唯一一点联系。
 

    “哎哎,开始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立即有许多手机摄像头对准对岸小岛。
 

    说话间一排数个烟花划破天际,伴着刺耳声音炸裂开来,绚烂金色光晕瞬间在夜空中成簇,映亮海面,焰火继续在浪涛的波纹中绚烂。
 

    粉色烟雾腾腾袅袅升起之际,滋啦的爆裂声让线条炸成小朵金花,转瞬即逝,下一阵火树银花追上来。
 

    各色绚丽烟火从陆敏眼睛中划过,周围在欢呼,她收回视线,看到不远处有人在接吻,引起更多尖叫。
 

    很久没从家里走出来看看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和站在人群里,感觉总归不一样。她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觉得心底有些动容。
 

    这样热闹的,真实的,生动的,人间烟火。
 

    施鑫肩披粉色羊绒围巾走过来,一路上跟人打招呼。
 

    “我求敬承求了好久,本来死活不答应,后面突然改口好歹是把这么多烟花弄到了好好欣赏,秦总请客!”
 

    陆敏稍转头,看向身侧高挑的男人。
 

    他正单手抄兜,另只手拍照,似乎是要拍全景,举着手机转一圈,镜头对上她的脸,他稍偏头,在手机后露出清隽眉眼,“怎么?”
 

    “没事。”她看向远处不灭的烟火,“很漂亮。”
 

    “嗯。”杭敬承没有挪开镜头,“很漂亮。”
 

    注意到他停滞不动,陆敏往身侧瞥了一眼,杭敬承转向小岛方向,“这些玩意花了不少钱。好好看,别浪费。”
 

    “嗯。”她点头。
 

    “谢谢兄弟。”銥嬅施鑫突然冒出来,笑嘻嘻揽住杭敬承的脖子,捏着嗓子贩剑,“你说你,求你那么久都不答应,早都准备好了吧,男人。”
 

    “滚一边去。”杭敬承拍开他的胳膊,“谁说是给你的。”
 

    施鑫啧嘴,“拜托,我的生日,你还能给谁的?”
 

    杭敬承懒得看他,“你跟着沾光而已,少嘚瑟。”
 

    “行吧行吧,是兄弟自作多情了。”施鑫假装受伤,捂着心口跑开。
 

    杭敬承目送施鑫离开,那跌撞的大红背影差点栽人身上,他唇角微勾,回头发现陆敏正怔怔看着自己。
 

    “哎。”他挑眉。
 

    “我比烟花好看啊。”
 

    陆敏回神,耳根一热,立即转身。
 

    烟花持续燃放,炸裂声隔岸噼啪作响。
 

    其实她刚才只是看见他跟施鑫打闹,想起了高中那会儿的事。
 

    那时他人缘也不错,身边总是有男生打打闹闹,好像从来不缺玩得来的朋友。
 

    这种人像冬夜里的小火炉,她冷冷清清的,怕靠近后自己会融化。
 

    也许这是她从前跟他很少有交集的原因。
 

    “马上最后一个,拍照的抓紧时间。”
 

    施鑫忙活着给几个人拍合照,秦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跑车开过来了,对镜头比耶,车牌号911sB晃眼睛。
 

    最后一发是个单独的巨大烟花,升空过程比其余久一些,像开了慢放,金色线条由圆心向四处蔓延,深暗的蓝色天际被点亮,似遮天蔽日的巨树,停顿片刻,每条枝杈撕裂开来,翻滚外涌,照亮沸腾海面,盛大光明。
 

    这光明在烟雾弥漫中渐渐消退、微弱,爆裂的声音也几乎听不见。
 

    整个晚上,陆敏在这一刻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
 

    “记得吗”杭敬承忽然偏头靠近她这一侧。
 

    她眨了眨眼睛。
 

    “高中那会儿,有天历史老师忽然让我们停下来,看窗外的烟花。”
 

    她转头看向他,眼底有些不可思议,只片刻,平静下来,“嗯。那天数学老师拖堂,第二节历史课又遇上消防演练,试卷没讲完,历史老师找班主任要了第二节晚自习的最后十分钟。”
 

    烟花就发生在那十分钟里。蓝色窗帘摆动,教室外是遥远的灯火和模糊的地平线。
 

    砰砰几声,大簇火光划破天际,绮丽缤纷的焰火炸裂开来。
 

    很奇怪,过去那么久了,她清晰地记得许多细节。
 

    杭敬承陷入同样的回忆,不自觉勾起唇角,“然后历史老师停下来,叫我们看窗外,不知道谁说了句赶紧许愿,好多人立马闭上眼睛你许了什么愿?”
 

    提到过去的事,他眼神里有种不可思议的柔和,仿佛要透过她,看到另一张稚嫩的面孔。
 

    她睫毛颤了颤,挪开视线。
 

    “我没许愿。”
 

    杭敬承说了声哦,又似乎没说,秦典过来叫他,“进去啦,外边冷。”看见陆敏后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嫂子。”
 

    “走了。”杭敬承走在前面。
 

    陆敏顿了顿,拢紧披肩,跟上他的脚步。
 

    烟花秀后陆续有人退场,最后回到屋里只剩下七八个人。
 

    主灯关掉,只留几盏五彩射灯,沙发推进客厅中央十几平米的凹陷里,圈出一小块地盘,巨幕电视落下来,点歌台立在一侧。
 

    俨然纯k的模样。
 

    杭敬承找了个角落,陆敏理所当然跟着坐过去。
 

    施鑫跳到放在中间的沙发脚蹬上,手握麦克风,“刚才走了一波啊,不要紧,留下来的都是比较亲近的亲朋好友,今晚敞开唱,咱们百万声卡,什么音都给你调回来尼玛秦典别抢我麦,那边有多的抢我的干嘛。”
 

    秦典窜上去又窜下来,路过杭敬承,挤眉弄眼,“杭老板来一首?”
 

    杭敬承叫他滚蛋。
 

    “嫂子来一首?”陆敏在旁边坐着,秦典不好冷落,但是每次看见她都觉得怪怪的。
 

    冷面的女人说谎不变脸色,他总怕自己再栽一次。
 

    “不了,谢谢。”陆敏摇头。
 

    秦典松了口气,走到一边。
 

    电视上开始放mv,他扯着嗓子嚎起来。
 

    有个电视上经常见的女演员过来,叫陆敏玩游戏。
 

    陆敏下意识拒绝,“我不会。”
 

    “没事,叫杭老板教你。”女演员自来熟,牵起她的手就往另一处走。
 

    陆敏回头,杭敬承对她抬了下下颌,“去玩玩。”说完跟着起身。
 

    陆敏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桌边围着几个相貌各异的年轻人,见陆敏跟杭敬承前后脚,打趣道:“真稀奇,杭老板什么时候开始带女伴了。”
 

    音乐声很大,杭敬承说什么陆敏没听清,只看到桌上几个人都开始笑,招手叫她坐过去。
 

    他们在玩十五二十的游戏,陆敏虽然从不出入酒吧,大学时有个混迹酒吧的好友池娆,多少听过些规则。
 

    陆敏知道个小窍门,加上心性淡定和运气好,一次都没失过手。
 

    “哇,杭老板,你这女她也太过分了,怎么每次都能猜对。”有人跟杭敬承告状。
 

    杭敬承举杯摊手。
 

    他自己都喝了好几杯了。
 

    举起酒杯,手肘衣服被拽了拽。
 

    他偏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帮你喝?”陆敏问。
 

    她没喝酒,脸色也酡红,大约是游戏带有竞技性,所以整个人显得有些兴奋。
 

    杭敬承把酒递给她,笑吟吟仿佛随口一问:“我这杯好喝?”
 

    即将触到嘴唇的手停顿,陆敏抿了下唇,把杯子还他,“忘记是开车来的了。”
 

    杭敬承笑意轻黯,没伸手接,“不碍事,这边会安排人。”
 

    “算了。我酒量不好。”她的胳膊固执地悬在半空,停久了有点晃。
 

    玻璃杯里的澄黄液体轻摇。
 

    他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换了一波人,开始别的游戏,杭敬承不再陪着玩,坐到一边看手机回消息去了。
 

    这轮结束,陆敏意兴阑珊,让出了他们游戏的位置,去另一边坐下。
 

    “陆小姐。”刚才邀她过来的女演员也走过来,坐她身边,“不打扰吧?”
 

    陆敏摇头,手里捏了个橘子,还是刚才杭敬承给她的,只吃了一个,剩下一个一直放在手里揉捏。
 

    她看过沈听云几部剧,沈总演坏女人,今天相处下来,并不算讨厌。
 

    “杭老板真是的,这会儿还忙工作”沈听云一边说一边留意她的神色,“累了?”
 

    “没有。”她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大和善,强行勾了勾唇角。
 

    沈听云过来是想打听打听陆敏的来头,怎么跟杭敬承出双入对的,刚才还听见秦典叫她嫂子,见她兴致不高,也就作罢。
 

    “哎你这衣服什么牌子的?挺衬人的。”
 

    陆敏正看向另一侧,杭敬承招手叫个服务生,交代几句,服务生随即离开,他仿佛要看过来,她立即收回目光,拿手机翻购买记录,报出一个小众品牌的名字。
 

    沈听云也拿出手机:“哦,代购可以推我一下吗?”
 

    “这是桃宝的店铺,好像下架了。”陆敏把手机拿给她看。
 

    沈听云不知道看到什么,眉心一跳,略显惊讶。
 

    陆敏慢吞吞收回手机,看着标价上339这个数字,咬了下唇,息屏。
 

    沈听云马上改口,“性价比这么高呀,我以为至少要上万呢杭老板要弹吉他?”
 

    陆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把lava被服务生带回来。
 

    原本站在电视前的施鑫眼前一亮,饿虎扑食扑过来抢走,“我的吉他!!”
 

    沈听云拍手大笑,“施导居然还没放弃吉他。”
 

    她瞄一眼陆敏,继续说:“追妹子呢,一开手作店的妹子,听说人家喜欢会乐器的,就苦练吉他,把我们公司招财猫听得直掉毛,扫地阿姨气走仨。”
 

    施鑫那厢已经抱着吉他嚎叫起来,惹得周围一众人朝他扔橘子皮。
 

    “初恋 旧爱新欢第几个才是你老伴
 

    以为套上戒环此生就千金不换
 

    殊不知易给的承诺就像隔靴搔痒
 

    一辈子不过一被子谁同床 不照样会心凉”*
 

    且不论唱功如何,单是那几下扫弦,或许二九用爪子拨几下也比他弹得好听。
 

    怪不得会被阿姨拿扫把追二里地,陆敏若有所思。
 

    吉他很快被抢走,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唱了首rap,几乎全场女孩尖叫喝彩,吉他继续转手,伴奏声音被降低。
 

    沈听云:“果然说唱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陆敏没有接话,但深以为然。
 

    不知道谁把吉他塞到杭敬承手里,他推辞几句,留下吉他,却没弹。
 

    伴奏声音渐强,有人点了首《失眠飞行》。
 

    节奏轻快慵懒而暧.昧。
 

    忽然有人点了下陆敏的肩,她回头,看见张在昏暗光线里不大明晰的脸,什么东西被推过来,人也跟着坐下。
 

    杭敬承。
 

    和那把吉他。
 

    “施三金说吉他一定得送你。”他看向电视屏幕,变幻的光影让他的眼睛时明时暗。
 

    陆敏:“嗯?”
 

    “可能是想和你搞好关系。”杭敬承轻声。
 

    想要和你低空飞行
 

    和你到处收集氧气*
 

    伴奏低喃缱绻。
 

    作者有话说:
 

    施鑫:有吗我啊?
 

    *出自歌曲《初恋 旧爱新欢》
 

    *出自歌曲《失眠飞行》
 

    第 22 章
 

    陆敏瞳孔分散, 有些出神。
 

    大概还是因为那次电话里的事。
 

    “其实没关系。”她说,“也没说什么。”
 

    “那些话毕竟不合适。”杭敬承看了她一会儿,“你一点都不在意的么?”
 

    说不上在意还是不在意。
 

    只是对方道过歉了, 她理所应当原谅。
 

    “后来想想, 就是那么回事吧。”陆敏将语气放轻松,“毕竟是现代社会,来去都自由,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也没牵绊,要离也简单。”
 

    她只当玩笑话轻松地说说, 以为能搏杭敬承一笑,却没想到他半晌没吭声。
 

    然后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走开了。
 

    陆敏呆呆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嘴唇张开, 又阖上。
 

    其实她还想问什么时候回家。
 

    这位置是个角落,一把吉他占了很大位置, 陆敏收回视线, 将吉他拿起来, 抱在怀里, 轻轻靠上去。
 

    这感觉很像高中那会儿。
 

    她一个人去没人的旧教学楼练琴, 累了就抱着琴靠在桌边休息。
 

    身前的粉白墙上画着各种涂鸦,xxx是傻叉, xx和xx一辈子, we are one,r=ui
 

    大家全是单纯热烈的笨比狗的岁月。
 

    还不知晓将来要经历怎样揪心的感情。
 

    i can see you standing,  honey,
 

    with his arms around your body
 

    熟悉的音乐声响起。
 

    陆敏本能地抬起脑袋。
 

    大雨将城市颠倒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原唱男声低沉的沙哑烟嗓带着淡淡的伤感。
 

    手指抚在弦上,她缓慢地朝周围看了一圈。
 

    刚才为了氛围,相继灭了几盏射灯,角落里没什么光线,也没人注意。
 

    “i can see you staring, honey,
 

    Like he’s just your understudy”
 

    白皙柔软的指尖拨动琴弦,她低着头,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淡然柔和,碎发拢到耳后,瀑布似的黑发披落肩头。
 

    她轻声唱着,在无人的角落。
 

    比原唱多了几分秀韧。
 

    “Like you’d get your knuckles bloody for me,
 

    second, third, and hundredth chances,
 

    Balancing on breaking branches,
 

    those eyes add insult to injury”*
 

    啪。
 

    全场灯灭,伴奏停歇。
 

    拨弦的手骤然挺下,陆敏回神,向身侧看去。
 

    不远处,三层的生日蛋糕被小推车推进来,烛火在黑暗中摇晃。
 

    她松了口气。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不知道谁拍手扆崋起了个头,许多人跟着合唱。
 

    施鑫被推搡到人群中间,秦典往他头上扣了个生日帽,他有感而发,“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各位,都是认识很久的好朋友,这些年”
 

    秦典打断,“行了行了,赶紧许愿,我憋不住了想尿尿。”
 

    “开我十瓶好酒你能不尿急吗。”施鑫先给了他一个爆栗,随后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没人说话,那边全场陷入安静。
 

    陆敏想自己也许该站起来了,放下吉他起身,回头时动作一滞。
 

    身后的立柱旁倚了个人。
 

    沙发区在台阶下,她要看他需要用力仰起头,直到下颌线绷紧——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托着什么,随意搭在腿边,细碎黑发遮住额头,酒意微醺的眼睛半睐,平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帧升格镜头,镜头里他也许在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冒出这样的想法。
 

    杭敬承忽然提步向前,蹲下.身,单手撑沙发翻入沙发池。
 

    举起手。
 

    一个小蛋糕,点着蜡烛,火光在空气中摇曳。
 

    她一时愣住。
 

    不知所措。
 

    有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想看日历,确认今天是否是自己的阴历生日,但身体仿佛不听使唤,只有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杭敬承垂眸,视线落在她脸上,微弱烛光在眼睛里轻曳。
 

    不远处明亮的烛火吹熄,欢呼声雀起。
 

    “哇哦!!!!”
 

    “十三斤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所有人都在庆祝施鑫的生日,喧闹声却仿若隔世。
 

    “生日快乐。”他说。
 

    /
 

    回去的路上,陆敏开车。
 

    沿线有段海岸公路,杭敬承降下一截车窗醒酒,她也将车窗降下一线。
 

    凉而腥咸的海风吹进来,撩起她耳侧的头发。
 

    “冷不冷?”
 

    身侧微醺的男人说话声低沉含糊。
 

    陆敏握方向盘的手指指尖微动,“不冷。”
 

    “那烟花,喜欢么?”
 

    “喜欢。”
 

    “施三金缠了我半个月。”
 

    “嗯。”
 

    “饿不饿。”
 

    “”
 

    “我没吃饱,那几个孙子光敬酒不夹菜。”
 

    “回去给你下碗面。”
 

    “好。”他说,顿了两秒,又说:“谢谢。”
 

    学着她的腔调。
 

    酒后是个话痨,还多了分孩子似的无赖。
 

    遇到红灯,陆敏松开油门,看向内视镜。
 

    杭敬承整个人懒怠地瘫在副驾驶上,两腿一曲一伸,注意到她的视线,歪头朝镜子咧嘴一笑。
 

    冷白的皮肤带着潮.红,下颌线清晰凌厉,然而眼睛里覆了层薄雾,眼梢略勾。
 

    漫不经心的人却带着强烈性张力。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今晚他在施鑫面前那句“我媳妇儿”。
 

    叫得很顺口寻常,熟稔如念过百遍。
 

    “今天玩得开心吗。”杭敬承问。
 

    陆敏略一沉思,“开心”
 

    她没办法说谎,至少她并不讨厌这个局,也玩得不错,只是话里稍微有个尾音,似乎没说完。
 

    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没说完的是什么。
 

    “今晚施,施先生介绍我跟张暮导演认识,是你打的招呼吧。”她顿了顿,看着他,“谢谢你。”
 

    “唔。”杭敬承却指着前挡风玻璃,陆敏看过去,愣了三秒,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变绿灯了。
 

    幸好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车,她蜷了下手指,踩下油门。
 

    接下来杭敬承只哼了一声,似乎在回应她刚才的话,只是他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路无话。
 

    夜景飞速倒退,陆敏注意到身边的男人歪头靠在窗边半晌没动,似乎睡着了。
 

    她将两侧车窗升起。
 

    杭敬承一觉睡到终点,陆敏将车驶进地库,熄了火,他仍没动静。
 

    她解开安全带,没去叫他,靠在靠背上休息。
 

    躺了几秒,转过头去。
 

    身侧的人睡得很安谧。
 

    地库空旷安静,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她仔细地端详他的脸,紧闭的眼睛,微颤的睫毛,眉骨下凹陷一片阴影,鼻梁骨薄而挺拔,唇角微微朝下,成熟且不大好惹的样子。
 

    然后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二次,这样近,这样长时间认真地看他的正脸。
 

    高中那会儿哪怕是视线交错0.1秒,她也会立马别开脸,假装在看别的。
 

    以至于喜欢他的那段时间,每天想他那么多遍,以为自己多么深情,实际上脑海里根本没他正脸的影像。
 

    第一次心无旁骛地直视他是一小时前。
 

    他举着蛋糕,她怔怔地看着他在轻曳烛光中明暗的轮廓。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说不触动是假的。
 

    陆敏轻轻阖上眼睛,躺回座椅。
 

    历史老师停下来,叫看烟花这件事发生在元旦节前后。
 

    这件事前几天,陆敏在经历月经。
 

    下节课是体育课,大部分同学在课间都直接去了操场,只剩几个在等篮球的男生坐在窗边闲聊,和奋笔疾书补作业的陆敏。
 

    忽然有人敲了敲窗户。
 

    “陆敏,你有没有那个”女同学尴尬又羞涩地比划出一个方形。
 

    陆敏瞬间明白过来,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两个卫生巾递给她,小声说:“可能有点短,你注意换。”
 

    女同学感激地点头,飞快将姨妈巾塞进口袋,转身要去走廊另一端的厕所,陆敏准备关窗,随意一瞥,注意到她浅蓝色校服裤子,腿心处一大块深色痕迹。
 

    “哎”陆敏眼疾手快把她拽住,压低声音,“你先别动,裤子”
 

    女同学一动也不敢动,靠墙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脸颊红得几欲滴血。
 

    前面的窗边几个男生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挤眉弄眼起来,干咳一声问要帮忙吗,陆敏皱着眉冷淡地看他们一眼,蹲下来扯卫生纸。
 

    前排男生忽然哄闹,“拿到球了吗?得嘞,走着啊?那个啊,是那个那个,裤子好吧,我们不闹了。”
 

    陆敏扯了纸巾起身,准备脱外套,刚才叽叽喳喳的几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跑出去了,窗外又多了个人。
 

    杭敬承扯下拉链,随手将外套丢给女同学,“同学,等会儿给我放回座位。”
 

    说完就跑开,去追那几个抱着球的男生。
 

    陆敏抱着一沓纸巾,目送他离开,那女孩围上他的外套,后之后觉地点头,脸颊仍是红扑扑的。
 

    陆敏好像在她身上看到自己。
 

    他人很绅士体贴,无论对谁都是这样。
 

    所以后来烟花底下许愿,她不知怎的想起这件事,非常幼稚地许了个坏愿望。
 

    她说我再也不喜欢杭敬承了。
 

    因为她对他来说,永远不会成为特别的那一个。
 

    搭在小腹上的手指忽然被勾起,有些痒。
 

    陆敏睁开眼睛,呼吸猛地一滞。
 

    杭敬承不知道什么醒过来,解开安全带,翻身靠过来 ,单手撑着她身侧的车门,几乎将她拢在怀里。
 

    “我这么吓人么。”他轻笑,声音微哑。
 

    陆敏微窘,“你在做什么。”
 

    她问得生硬,他习惯了,只说:“看你睡没睡。”视线从她眼角往下落,划过鼻尖,落在唇侧。
 

    “我没睡。”
 

    “知道你没睡。”杭敬承理所当然说,喉结滚动。
 

    “那你起身,该下车了。”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件外套,食指被圈在他掌心,蜷指缩回,却被轻而易举扣住,温热的触感轻轻摩挲。
 

    “可我想吻你。”
 

    “敏敏。”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样动听。
 

    让人心颤惊悸。
 

    杭敬承俯身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啧啧
 

    五十个红包掉落
 

    第 23 章
 

    陆敏面前阴影遮罩, 怔愣片刻,下巴被勾起,杭敬承凑近, 她闻到他身上灰蓝色海水的冷冽味道混着淡淡的酒气, 心跳如擂鼓声响起。
 

    杭敬承吻得很不客气,将她该出口的话堵在唇舌里,她几乎浑身一震,鼻尖跟着酸涩。今晚没喝到的酒精,此刻入口了,烈得人头脑发昏。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杭敬承垂眸,放开她的下巴, 紧接着摸索到她的手, 将手指扣进去, 按在扶手处。
 

    陆敏得到了暂歇的机会,立即别开脸不去看他, 胸口起伏, “先, 回家。”
 

    “外面有人。”
 

    她别开脖颈, 薄薄的软骨突出一截, 杭敬承没说话,她听到低低的喘.息声, 几乎能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
 

    没有对视, 却在对峙。
 

    许久,扣住自己双手的渐渐松开, 伏在自己身上的人也起身。
 

    杭敬承拽松领带,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推门下车。
 

    直到听见那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陆敏才狠狠喘了口气,像是想将刚才被攫走的氧气一次性喘回来。
 

    身侧的门被打开,她用手背揩了下眼角的湿润,拎着身上的外套下车。
 

    接触地面这一刻,腿软到几乎不存在,杭敬承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片刻后换只手揽住她的腰,沉哑声音响在头顶,“走吧。”
 

    回到家,陆敏轻轻挣脱他的手臂,只走半步,觉察衣服被扯住。
 

    “怎么?”杭敬承扯着她的裙摆。
 

    “去厨房,下面给你吃。”
 

    “嗯”杭敬承停顿片刻,从身后环住她,低头将下巴抵在她耳侧,轻笑一声,温热呼吸拂过耳侧,“你要不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嗯?”
 

    陆敏后知后觉,耳根渐粉。
 

    这晚,杭敬承没吃到葱花面,也无心搭理胃里的饥饿。
 

    从客厅挪到卧室,陆敏胸口的拉链拉了大半,杭敬承要继续动手,她忽然想到什么,阻止了他,自己去衣帽间迅速解决掉了,裹了块浴巾出来,钻进被窝。
 

    “我以为你不会喜欢今天这种场合。”杭敬承刚取下手表和领带,解衬衫扣子,“本来准备随时跑路。”
 

    陆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出脑袋,身下还黏.腻着,没敢去看他,盯着身侧暖黄的光源。
 

    其实她也不是跟别人玩不到一块。
 

    她只是却一点主动性,缺一点推动力。如果时机气氛恰好,有人邀请,她也许会答应,但绝不会主动参加。
 

    怪脾气。
 

    她自己也觉得这是怪脾气。
 

    “你”陆敏开口,半晌没说话,嗓子含糊,干咳两声。
 

    “怎么。”杭敬承偏头看她,顺便扯下衬衫袖子。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连她自己都是刚拿手机确认的。
 

    杭敬承解决掉衣服,俯下身,手臂撑在她身侧,“能怎么着。”
 

    “我也看日历了。”他试探性去扯她手里的被,扯不动,并不着急。
 

    “恰好。”
 

    “看到了。”
 

    “唔——”陆敏攥紧被子盖住肩颈,却被想到腿心一冷。
 

    他抬头朝她笑了下。
 

    /
 

    次日周六。
 

    陆敏七点半时醒来一次,摸索着下床,准备去做早饭,刚用脚底探到拖鞋准备起身,手臂被扯住往后一拽,倒回柔软的床。
 

    腰际硌到一块突起的硬骨头,她下意识拍他,却没想到那只手先给她揉腰,“疼不疼”
 

    杭敬承换了个姿势,挪开被她压住的髂骨,说话时带着没睡醒的浓浓鼻音。
 

    陆敏怔怔躺在他身上,感受到腰侧温暖的大掌轻轻的揉.捏。
 

    手掌渐渐向上游移,眼见着要擦枪走火,她抬胳膊挡住,“好了。”
 

    他没强求,顺势搂住她的腰,“干嘛去?”
 

    “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窗帘还没拉开,屋内昏暗静寂,她的声音像春风吹过大片柔软的棉花田。
 

    杭敬承将脸埋在她腰侧,收紧胳膊,“困不困啊,这么早。”
 

    陆敏沉默片刻,还没开口,被他半推半拉着躺回被窝,“再睡会儿。”
 

    杭敬承抬手扯被子,陆敏的肩头抵在他胸口,几乎能感受到他低头时呼出的热息。
 

    她不抗拒意乱.情.迷时的亲密,可清醒时的狎昵未免让人尴尬。
 

    她往远离他的一侧挪了挪。
 

    杭敬承发觉她的举动,眉头微蹙,没说什么。
 

    陆敏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时,似乎是很久以后,手指在床头柜摸索片刻,拿到手机。
 

    刺眼的屏幕光让她皱紧眉头。
 

    接近十点了。
 

    有几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陌生号码,还有陆子默。
 

    她咬了下唇,撑胳膊起身,下床前往另一侧看了一眼,已经空了。
 

    简单洗漱后,她去窗台边,拨回陆子默的电话。
 

    “喂?姐。早上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陆子默大大咧咧。
 

    陆敏顿了一下,“睡着呢,没听见。”
 

    “哦,嘿嘿,我姐夫在家吧,妈天天催你要孩子,你跟姐夫加把”
 

    陆敏打断:“陆子默!”
 

    “你一个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操心点你该操心的行不行?”
 

    “哼”陆子默声音消沉下去,“好呗,我不说了呗。”
 

    陆敏咬唇。
 

    “姐,”陆子默试探,“上次给你买那鞋,喜欢吗?”
 

    她回头看了眼衣帽间方向,犹豫片刻,“还行。”
 

    “不好看吗?我专门请我一女同学给你选的,还是从英国那边代购回来的。”
 

    “是正品?”陆敏惊讶。
 

    “嗯呐。”陆子默挺骄傲。
 

    “默默。”陆敏严肃,“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心领了,但是几百块的鞋子已经足够我日常生活了,这种高跟鞋我平时穿不着 ,只有放家里落灰。”
 

    她顿了下,放轻语气,“不是你的礼物不好,只是对我来说,不合适。”
 

    “好吧,我知道”陆子默讷讷,“但是家里最近还好吧,明明债都还得差不多”
 

    陆敏敏锐地捕捉到“债”这个字眼,心惊,“真的?”
 

    “骗你干嘛,不然我哪来的钱给你买鞋。”
 

    陆敏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愣了足足三秒。
 

    好像被荆棘条捆在后背近十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二十五楼很高,从上面望下去,她惊奇地发现枝头冒新绿,春天到了。
 

    “姐,姐你别跟爸妈说是我说的哈,他们不叫我告诉你。”
 

    “嗯?嗯。”陆敏迷迷糊糊应下,仍觉自己在做梦,踩在棉花上似的没有实感,“怎么还清的?”
 

    她记得上高中那会,家里欠了一百多万万。王丽琴和陆建国没学历没背景,这些年为了维持生计,终日栖栖遑遑奔波,还了直到去年,她结婚前十万存款全给了王丽琴,算一算欠款应该还剩二十万。
 

    “爸说是好多年前拖欠的工程款给结了。”
 

    上次王丽琴也提过这件事,她以为只是一小笔,没想到能购销债务。
 

    “好啊,好。”陆敏唇角不自觉上扬,“你,你记得一定要看紧爸爸,不要让他再去跟原来那些人来往了了。”
 

    “当然,我知道。”陆子默笑嘻嘻,“不过老爸这么做,也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嘛,让你在姐夫家里更有底气。”
 

    陆敏几欲扬起的唇角落下。
 

    “底气么。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什么?”陆子默没听清。
 

    “没什么。”陆敏摇头,“你刚才说女同学,是你大学同学?”
 

    “姐你属侦探的吧。”陆子默吐舌头,“是我女朋友,申城本地人,特漂亮,招人喜欢。”
 

    她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考虑考虑找工作的事,一定要留申城吗?”
 

    “那当然,她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她想让我留下来。”陆子默娇羞。
 

    “那你好好准备吧,马上四月了。”
 

    “不跟你说了姐,我女朋友今天过生日哈,给她买的花到了。”
 

    “哎,昨天我——”最后时刻,陆敏张了下嘴巴,欲言又止。
 

    听筒里只剩嘟嘟声。
 

    她垂下眼睛,拿开手机。
 

    厨房里,杭敬承刚做好早餐,碰见睡眼惺忪走过来的陆敏,问她:“洗漱了么?”
 

    她点点头。
 

    “坐下吃饭。”他说。
 

    两份早餐,一份三明治,一份煎吐司片。
 

    陆敏坐下时一愣,抬眼看他。
 

    她身前这份裹了蛋液的。
 

    “试试。”杭敬承微抬下颌,扯椅子坐下,“第一次做。”
 

    陆敏用筷子夹着尝了尝,轻声问:“你用什么油煎的?”
 

    “橄榄油。”
 

    “黄油口感会更好。”
 

    杭敬承挑眉,咬了口三明治。
 

    “了解。”
 

    过了会儿。
 

    陆敏冷不丁说:“谢谢。”
 

    “不客气。”杭敬承已经不打算纠结她太客气这件事。
 

    “关于昨晚,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正嚼着面包片,陆敏动作一滞,眨了眨眼睛。
 

    摇头。
 

    杭敬承没说话,耐心地等她想起来。
 

    “哦”她若有所思。
 

    他眼睛里略带期待。
 

    “你轻点。”
 

    杭敬承:
 

    咬了口三明治。
 

    “不可以。”
 

    陆敏也被他呛了一口,不再说话。
 

    垂下的眼睛盯着餐桌岩板上似有若无的纹路,
 

    实际她想起的是那个来势汹汹却又意味不明的吻。
 

    她的初吻。
 

    现在想来还有残存的心悸。
 

    说来离谱,虽然同床共寝许多次,他们两个一直对接吻这件事保持着一致地回避状态。
 

    有些事出于情,有些事出于爱。
 

    怎么就迷迷糊糊行差踏错了呢。
 

    陆敏懊恼。
 

    “虽然说就这么点事儿,还是说开点好。”杭敬承懒洋洋开腔,“确实我们没什么感情基础——如果高中那点同学情谊不算的话。离婚说起来也简单。”
 

    陆敏微讶。
 

    这话显然是在回应她昨晚上的“玩笑”。
 

    她低下头,声音有点闷,“我没说真要离。”
 

    “嗯,不离。”杭敬承只瞥她一眼,解决掉最后一口三明治,抽了张纸巾,“然后呢?”
 

    “然后?”
 

    “比如关于昨天的吻,你感觉怎么样?”
 

    这话语气听起来不经意,陆敏觉察到里面的试探。
 

    心跳轻微加速。
 

    “”
 

    她咀嚼嘴里的面包片,直到尝出甜味。
 

    杭敬承没说话,耐心地等着她。
 

    陆敏想了许久,却是反问:“你呢。”
 

    将话题抛回给他。
 

    “我想我是有感觉的。”
 

    陆敏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惊讶地转头看他。
 

    “什么感觉?”
 

    “一人一个问题,现在轮到你了。”杭敬承云淡风轻。
 

    陆敏用齿尖咬着下唇,碾磨。
 

    仍然是过了很久,她给出深思熟虑的回答,“我这里可能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泙泠一声。
 

    她侧目看过去,杭敬承挽了袖口,正用小勺轻搅咖啡。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答案?”他说,垂下眼睫,似笑非笑,“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她觉得他也许是在调.情。
 

    可确实没有证据。
 

    只好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沉默。
 

    陆敏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喝了口牛奶。
 

    “你是什么感觉?”
 

    杭敬承笑而不语,眼梢那点散漫的笑意,仿佛在告诉她,你的猜测是对的。
 

    可那眼神扫过来,浮云薄淡,又似乎什么暧.昧都没有。
 

    她重复了一遍问题,他这才回答:
 

    “接吻的感觉。”
 

    陆敏:
 

    关于杭敬承的态度,她看也看不透,想也想不通,有点恼。
 

    “我想要维持现状。但是这个现状昨晚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偏差,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那么我现在可以要求退回原位吗?”
 

    他抿了口咖啡,将手肘撑在餐桌上,瞥了她一眼,“不可以。”
 

    “为什么?”
 

    杭敬承放下勺子,淡声说:“因为还没有出现偏差,敏敏。”
 

    陆敏语塞。
 

    随后松了口气。
 

    那就好。
 

    杭敬承偏头看着她,“我这人呢,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敏敏。”
 

    尾音拖得有点长。
 

    这句话没有上下文,来的突兀。
 

    陆敏一时愣住。
 

    杭敬承丢掉纸巾,起身从她身边经过,身侧带起的风将她耳边碎发吹动。
 

    陆敏目视这个高大宽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她想起刚才对视的一瞬间,他眼底黝黑深邃的眼睛——
 

    仿佛蛰伏着一个有足够耐心的猎手。
 

    作者有话说:
 

    第 24 章
 

    春日午后, 空气暖燥。
 

    陆敏蜷了蜷手指,走向沙发,抓了个抱枕坐下, 顺便将二九放出来。
 

    其实她是个对婚姻不抱什么期望的人。
 

    小时候父母能折腾,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摔桌子砸碗,当着邻居面对骂,可谓丑态百出。
 

    她身边基本没见过婚后生活幸福的人,同学、朋友家里,父母吵架好像也是常态。
 

    结婚嘛, 不就是搭伙过日子。
 

    磕磕碰碰,相互埋怨, 纠缠一生。
 

    昨晚上杭敬承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说还不错, 有个尾音,没说出来, 当时没明白自己怎么回事, 后来才想清楚。
 

    是开心, 但是,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从进到那栋小别墅开始, 从施鑫无意透露李姝韵的阻拦开始,从沈听云对她三百多块的衣服表示惊讶开始。
 

    她并不为此感到低人一等。
 

    她只是担心许多没有边际的事情, 普通夫妻尚且难以磨合, 何况门不当户不对。
 

    感情似乎不该计较得失,然而对她来说, 必须要慎重。
 

    杭敬承这段时间让她感觉到一丝隐隐的躁动的不安, 可她现在还抓不住这点小尾巴。
 

    他像只狡黠的豹子, 背靠大树,懒洋洋乘凉,偶尔舔一舔爪子——她总怀疑他在朝自己亮爪。
 

    不过,也许是她多想了。
 

    毕竟什么都做过了,现在只是接个吻而已,人家不是什么都没说么。
 

    陆敏如此宽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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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城向来少雨,这几天却仿佛误入雨季。
 

    周一下午,秦典躺在并排几个椅子上玩手机,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看一眼灰蒙蒙的黄昏,按住语音发消息:
 

    “人呢——人呢——是不是被我八面威风的德牧大王吓到不敢来了?”
 

    咻。
 

    消息发出去半天,群里没收到一条消息。
 

    “没良心的,都说了电影做完了,还迟到迟到迟到。”秦典骂骂咧咧,把手机放到卧在一侧的大王脸上,“看见没,等会儿咬他俩。”
 

    手伸进脑袋旁边的糕点袋子,摸出块栗子饼。
 

    半小时后,施鑫和杭敬承姗姗来迟。
 

    秦典从座椅上弹起来,“大王,咬!!”
 

    大王顶着德牧威风凛凛的脑袋站起身,很给面子地吠起来,“呜汪汪汪!汪汪汪!”
 

    “得了吧你。”施鑫脱外套,懒得掀眼皮,“还没我膝盖高,好意思叫德牧?”
 

    “就它把老爷子狮子头吞了?”杭敬承用脚背蹭了下大王的肚皮,回头问施鑫,“这是德牧跟柯基的串儿吧。”
 

    施鑫点头,“我觉得是,白瞎了这么威风的脸。”
 

    秦典:“是啊,花了我八千手术费——你俩别打岔,怎么又迟到了?我不管今天十三斤付账。”
 

    “我付我付我付。”施鑫爽快应下,选了个杆放手里掂了掂。
 

    “晚上喝酒也你付!”上回生日秦典被他宰得不轻,怎么着都想找回来一点,“承哥,你也喝,什么贵开什么。”
 

    “我不去了。”杭敬承拿巧克粉擦杆头,抬下颌示意施鑫开球。
 

    秦典好奇:“为什么?”
 

    杭敬承懒得搭理他,“不为什么。”
 

    施鑫开球,连续两杆,第二杆没进。
 

    “切。”秦典架杆,一击进了两个球,第三个球晃晃悠悠,也滚入洞口。
 

    “耶!”他捧起大王的脑袋猛亲两口。
 

    第二杆离进球远得很,秦典啧啧,说怕一局结束比赛,没什么意思。
 

    杭敬承俯身找角度,施鑫将球杆杵地上撑着手,问他:“听说你那天找人要了个小蛋糕?想吃告诉我呗,哥们不至于一块蛋糕给不起。”
 

    球杆击白球。
 

    清脆一声。
 

    十二号入袋,顺便把十三号碰到洞口。
 

    “给人过生日,总不能连蛋糕都要蹭吧。”杭敬承起身走向球桌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