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程前听到死了两字, 双腿一软,瘫坐回凳子上。赵海明起身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厉声询问周二狗。
 

    “你知道人问的是哪个小女孩儿不就说死了, 你们是拐人还是杀人啊”
 

    “哎呦哎呦。”周二狗看这警察同志,吹胡子瞪眼的,很是吓人,这是还要往自己头顶上扣个杀人的罪名啊这可兴不得,要吃枪米米的。
 

    “警察同志, 我记得清楚, 那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啊,而且后颈子和右手胳膊上都有颗红痣嘛,特别打眼,是不是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女娃,所以印象深得很。不过刘姐后来回来说,人死了, 真的是她说的我可没编一句瞎话。”
 

    周二狗说话肯定, 眼神也没有躲闪, 瞧着不像撒谎的样子,赵海明心里暗道不好。
 

    是妹妹她白生生的, 因此两颗红痣格外显眼。
 

    “那个刘姐人现在在哪里当时又把那小女孩儿带到哪儿去了”程前回了神, 又急迫询问周二狗, 不愿意相信周二狗前头说的话。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买家都是她联系的,只知道当时上了往西边开的火车,不知道要坐到哪个站下。”李春花急忙撇清关系,“我们没拿几个钱,就帮着藏人, 卖人的事情都没让我们参加。后来没几年她就走了,我们连她是哪儿人都不知道。”
 

    “你们那时候把人藏哪儿了”程前目光沉沉,声音暗哑,盯着二人的眼神透出一丝凶狠。想起当年妹妹丢了,家里人四处寻找始终不见踪影,那股惊慌和无助至今记忆深刻。
 

    “到处都藏,垃圾堆里头也藏过,墙角根也藏过,烂菜叶桶里也藏过,就担心被发现了。当时警察到处找人,重点蹲守火车站,我们等了好一阵,刘姐才敢偷摸坐火车走的。我们当时害怕被发现嘛,就藏得久了,估计就是那时候那女娃不行了。”
 

    “是,那时候她要哭,你把她抱着捂着嘴,脸差点都憋紫了,估计就是怪你手脚没轻没重的。”
 

    “咋怪我啊你们非要等那么久上火车,我敢让人发现嘛”
 

    两人回忆起当年,险些吵起来。
 

    “你们他妈的是人嘛”赵海明想着一个一岁小娃被这么折腾听着心里怪难受的,怪不得说是没到地儿就死了,这样折腾还有活路
 

    “程前你”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哪怕人还活着都好,怎么就是这种结果他拍拍程前肩膀,让他先回去等消息。
 

    程前和赵海明对视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只缓缓起身先离开。赵海明见他还算平静理智,暗自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跟上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宽慰他。
 

    谁知道程前一个调转方向,转身几步冲回审讯室就要挥着拳头揍人。
 

    “程前你是军人,不能干这种事儿”赵海明死死箍着他的腰,感受到这人快要炸裂的怒气,“我们肯定能把人查出来,到时候还你妹妹一个公道。”
 

    程前想着自己不到一岁的妹妹,粉雕玉镯,白白软软的,模样可爱,虽说还要几天才一岁,可十分机灵。每次见到自己笑得仿佛花儿一般灿烂。人却被这帮畜生拐了,垃圾堆烂叶菜桶
 

    要是此刻手里有把枪,他真想一枪子儿崩了这两人。
 

    他攥着拳头,气得气血上涌,当年事发前半天,自己和妈妈出门,临走前妹妹还在床上蹦跶着和奶奶玩儿,程前上前逗弄妹妹,一会儿拉着她藕节般的白胳膊,软乎乎的,一会儿戳戳她的小胖脸,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自己和她挥手说再见,小丫头咧嘴笑着,咿咿呀呀学语也有样学样挥手。
 

    结果这一挥手,却是再也不见。
 

    程前赤红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血管清晰可见,他咬着牙,却挣不开赵海明的束缚。
 

    周二狗突然见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冲将过来,吓得滚下了凳子躲着,再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这男人居然是当年那个小女娃的哥哥他磕磕绊绊开口,害怕被人打,“警察同志,你要拦着他啊他,他要打我们。你得保护我们”
 

    “程前,你先回去,现在还没找到刘姐,你妹到底还活着不全凭她一张嘴,可能她当年就撒谎了。你先不要冲动。”赵海明扯着嗓子劝他。
 

    “对对对,万一没死呢我们也没见过,兴许是刘姐瞎说的。”李春华脑子灵光,知道这会儿可不能再激怒面前的高大男人,不然没自己和男人好果子吃,只顺着赵海明的话说下去。
 

    程前收了手,一时没了气力,只失魂落魄往外走,后头赵海明追上来想再安慰几句,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坐在军区湖边椅子上,程前恍如隔世,二十二年了,因为妹妹被拐,母亲大受打击,精神不好,以前的文工团舞蹈台柱子终日大门不出,仿佛一朵娇花瞬间失去了水源,没有了指望没了心气儿;奶奶带着妹妹在家门口,一晃眼的功夫孩子不见,再也没找回来,老太太一直内疚自责,父亲苦苦找寻多年无果。
 

    那一刻起,程家支离破碎。
 

    周二狗和李春花确实没必要骗人,没必要特意为一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骗人,程前手抚着额头,躬着背低头红了双眼。
 

    他深感沮丧和无措,心里像是有一块巨石堵着,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真相绝望又残忍。
 

    “程营长”
 

    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程前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回头一看,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秦羽荞。
 

    “小秦同志。”一开始声音还有些暗哑。
 

    “真的是你啊我刚在那儿瞧着背影有些眼熟。”
 

    秦羽荞刚和顾天准约会回来,本来顾天准将她送到了宿舍楼下,她回去又拎着暖水瓶来打水,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熟人。
 

    “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啊”
 

    “没什么,准备回去了。”程前看着秦羽荞平白生出一阵亲切之意,大概是闺女太喜欢她,时常在家里念叨,虽然自己和秦羽荞没见过几回,却有种熟悉的感觉。“天晚了,你也快回吧。”
 

    “行。”秦羽荞心思细眼睛尖,看出程营长眼眶泛红,不禁暗暗心惊,不知道什么事儿能让他独自在这儿伤心。
 

    不过这总归是私事,自己不好过问。
 

    “程营长,你替我给圆圆带个东西吧。”秦羽荞从兜里掏出最后剩下的三颗水果糖递给他,“这糖很好吃很甜,吃了心情好。”
 

    难受的时候甜甜嘴能开心起来,她小时候就是这样,吃颗糖能高兴好久。
 

    “成,我替圆圆谢谢你。”程前跟秦羽荞分别,手心里攥着三颗水果糖回家。半道上,他盯着水果糖看了会儿,拿起一颗剥开糖纸送进嘴里,确实甜,这股甜味儿从嘴里顺着喉咙扩散到全身,将他今晚煎熬的心也慰藉了一些。
 

    走上三楼的的时候,程前在屋外看着自家屋里的暖黄色煤油灯光瞬间心里一暖,刚一推开门,圆圆就冲了过来,扑进他怀里。
 

    “爸爸”
 

    小丫头穿着一条白色的布拉吉,拉着爸爸的手进屋,嚷着要给他看自己写的字。圆圆在上军区的托儿班,最近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逢人就要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