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复杂 “我明白了。”

    从陈府出来, 祝缨扳鞍上马。
 

    陈萌将众人将到了门口,叮嘱其他人“都有酒了,不要纵马。”
 

    祝缨听了一笑, 不喝酒有时候会给自己造成一点麻烦, 晕晕乎乎间很容易拉近感情。一顿饭吃完, 这些人之间更热络了, 她与大家也只是混个脸熟。书倒是都答允出去了。
 

    回到家里,她连夜让人收拾出了书本来,一份一份地分好, 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了出去。
 

    然后是见裴清等人,再要请客。当年的端午六杰今年也没有齐,温岳、郑奕都还在, 姜植今年回不来,蔺振也被外派了, 邵书更是今年才被放到外州做了个别驾。祝缨请温岳、郑奕吃饭, 地方就在自己家, 二人都答应得很痛快。
 

    祝缨郑奕提了一坛子酒过来, 温岳进来就说“我今天也不能喝。”
 

    郑奕道“什么你也不喝我自己带酒来自己喝么”
 

    二人都有微有一点发福, 有了点当人老子的样子。他们二人都有了一些子女,模样跟被上官三不五时出难题的倒霉下属颇为相似。
 

    温岳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么这时节万一谁唤我,我却醉倒了,必要麻烦的。”
 

    郑奕嘀咕着自斟自饮,过一时又抱怨也没个唱曲儿跳舞的。
 

    祝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温岳也说“年前年后还少了那些个朋友们清清净净的吃个饭、说说话不好么”
 

    郑奕对祝缨道“三郎莫放在心上,我这心里不痛快。”说完,又喝了一杯。
 

    祝缨先不追问,请他尝一尝梧州特色的菜品。这一席兼有京城与梧州的特色,下酒菜是足够的。
 

    温岳笑道“他呀, 气着了。七郎以前做过詹事的,你知道吧”
 

    祝缨点头。
 

    郑奕道“这就被粘上了,他也不知道甩脱一下还被坑得不够么”
 

    祝缨道“是旧时同僚还是”
 

    温岳口气冷冷地道“先太子有个遗孤,一些人就坐不住了。”
 

    祝缨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
 

    郑奕道“你回来这些天,还装什么不知道呢”
 

    祝缨道“诸王之外又添了一位”
 

    温岳叹了口气“当年七郎受牵连那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先太子薨逝之后,陛下对遗孤倒是关照。原东宫的一些人就唉”
 

    “这可不是小事,你们且说清楚。”
 

    郑奕冷笑道“不过一群傻子发梦罢了还有太子妃,上回七郎就是为她顶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偏要弄权显能,还要坑害别人。现在她又开始了谁要再听她的话、跟她站一块儿东宫里又满是一群眼高手低、无能聒噪之辈,七郎做詹事的时候,他们各有主张,不服管束,给七郎添了多少的麻烦连我们都帮着平了许多事情。太子薨逝,他们摇成一变,又成了忠臣了,必要七郎再出力扶植遗孤。还敢提什么忠呸竟敢拿着大义名份,妄图发号施令了。”
 

    温岳低声对祝缨说“他们又有几个人,围在七郎身边,七郎也不能就与他们划清界限从此不理先太子遗孤。这唉,当年看,做詹事何等光彩,现在看,全是麻烦。”
 

    祝缨问道“发号施令又是怎么回事谁发号施令了”
 

    “两拨人呢。”温岳说。
 

    郑奕又灌酒了“烦看着陛下没有立时立一个新太子,一个一个的都觉得以后天下是太孙的了哪来的太孙王都没封一个是太子妃,拿出先前主母的范儿,使她兄弟托出话来,说什么孤儿寡妇,请看在先太子的面子上代为奔走,日后绝不敢忘,云云。再有原本的一个东宫洗马、一个现在的师傅,都想要立先太子一脉为储君。有机会就要提醒七郎不要忘本。七郎是因为东宫才得出仕的吗究竟是谁帮的谁心里没点数吗”
 

    祝缨眉头微皱“没听郑大人提起过这个事呀。”
 

    温岳道“你离得这么远,知道了也不过是干着急。这个事,急也是急不来的,大家都看不清陛下是个什么意思。我们私下说,国赖长君。可是先太子之下就是赵王,他有点儿,不太像。”
 

    太子死了,到现在皇帝活下来的儿子就剩下七个了,个个都是庶出。最年长的是赵王,这个人,祝缨是知道的,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这个排行就很惹眼。太子在世的时候,赵王就已经深谙生存之道,显得相当的与世无争,爱好一点文学。但是又没这个天份,整天就自娱自乐,也不曾见他结交大臣。
 

    “如果不是他,恐怕就会有麻烦了。”祝缨说。
 

    郑奕没有顺着这个话头往下说,而是讲“也不知道七郎是怎么想的,反正就那么几借个人,面上不显,私下也该准备起来了。他倒好,不与我们商量,倒与几个歪瓜劣枣凑到一堆”
 

    温岳道“你这是什么口气嘛七郎必有成算,也不是故意冷落我们的。”
 

    郑奕道“那几个小人三郎还不知道吧你、邵书新、姜植、蔺振都离京了,七郎身边这两年有人补缺了呢一起子小人,抱起团儿来,真是气人”
 

    他今天态度不好的原因找到了,并不全是因为立储啊
 

    温岳道“给我倒一杯。”
 

    郑奕给他倒了一杯酒,温岳一饮而尽,缓缓地对祝缨说了他们这一件烦心事。郑熹经历起落之后,沉寂了一阵,这两年身边多了三个人。这三人是同乡,起先,是一个从外地进京来谋缺的地方官舒炎。他是因为丁忧,丁忧的时间还有点长。他爹先死了,丁三年,然后是祖父死了,再续。
 

    一续就续了好几年,等他回过神来,黄花菜都凉了。
 

    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就是攀上了郑熹,接着又为郑熹引见了他的两个同乡。
 

    温岳道“确有一点能耐。舒炎做到了新丰县的县令,我们私下问过甘大,他姨母家就是新丰县的,说这个县令做得还行。他两个同乡,白庆志、柳昌,原是部里的小官,呃也还行吧。”
 

    祝缨道“郑大人的眼光一向可以的。”
 

    郑奕道“就他们咬槽的驴”
 

    祝缨道“一槽本来也不能拴两头驴,拴多了抢食。”
 

    郑奕瞪她“说什么呢不对,你说谁呢我怎么听着味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