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我想吃肉
249. 学生 与其久病成医,不如先学医。……(第2页)
他们将一笔买卖做完,孟氏还不知道哩。
她正在番学里看自己的“宿舍”。
这是一种极新鲜的体验,身为一个前府城、现州城的土著,孟氏对官学并不陌生,也知道官学会为一些学生宿舍。但那都是年轻读书人才享有的好事,她,一个半老妇人,孙子都有了,跟一群年轻的小姑娘一块儿念书
她倒乐意,就是有点儿怪。
孟氏抬手拢了拢鬓边发,她的行动已不如年轻时利落了,看着小姑娘们活蹦乱跳的,心道我哪怕再年轻十岁
这些都是山里的女孩子,原就比人更泼辣些,说着些她听不甚懂的话,偶尔蹦出几个她知道意思的词。守寡后为了养家,她甚至动过往山里贩货的念头,像针、丝线之类的好货,山里人很难生产得出,走一趟都是重利。终因势单力孤、儿子又小需要照顾,不得不转而往更安全一点的州城进货到府城贩卖。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岁月不饶人呐
孟氏又看了一眼这个“宿舍”,一间门房里几张床,也有桌椅、衣柜、盆架等物。除了一间门房里住四个人稍挤了一点,小康人家娇养的女孩儿也就住这样了。
领她来的女役道“您、您晚上要回家呢,就得掐好了点儿,不好总进进出出的”
这女役孟氏也认得,是街东头那个酒糟鼻子的闺女,酒糟曹子老姚在衙门里当差,衙门里选人,他就把女儿也弄过去参选,反正最后选上了。现在又被调过来看守番学了啊
两个熟人,平常在街上见的时候是你叫我一声婶子,我叫你一句大侄女,身处番学,却不由自主地想说几句“官面上的话”。
孟氏道“有劳,我省得,不会给学里添麻烦的。”
两人客气了几句,姚小娘子道“您不住这里,也可以过来歇晌,只不许带外人进入,那是犯禁的事儿。”
“好,明白的。”
一一讲完,孟婶子摸出两块绣帕塞到姚大侄女手里,笑咪咪地道“我进来心就慌,见着了你才算安心了。”
姚大侄女也不好意思了起来,道“我见着婶子也吓了一跳都说您是个厉利落人物,还真是的您敢想敢干。我以后要是能跟您一样就好了。”
两人互相吹捧一回,孟氏趁机问一下番学的情况,上下学的时间门之类她都知道了,别的就得自己打听。以她的生活经验,凡事有一个规定,你就不能只看这个规定,要是以为看着几条面上的东西就什么都懂了、万事照着这个做,那就完了,离亏光本钱不远了。朝廷还说不许收受贿赂呢
姚小娘子倒也不取笑她,对她也讲了些学里的事“都是小丫头,现在还看不出来呢,她们也还没学着什么,都先学说话和写字儿,一面背些药方。您一准比她们强您会说话呀还会写会算呢。”
孟氏道“哎哟,还要背东西我上了年纪学得慢,是得赶紧开始了。”
姚小娘子道“您别急,您今天先安顿了下来。您要有旁的事儿,再找我。”
“慢走啊。”
孟氏将这宿舍又看了一回,琢磨着自己也得添点儿东西。虽说告诉她学里会发些笔墨纸张之类,孟氏总觉得自己是个老人,不是“那样的学生”不好意思多占多用人家的,以后要是有年轻的学生来,她再占着就不合适,得自己准备些。
本子得有吧纸笔得有吧药袋得有一个对了,还得识字
她也零零碎碎认了些字,但是要上学,显然是不够的孟氏跑去问了姚小娘子,这些女孩子都怎么识字的,知道是通过识字歌。孟氏心道这个好办去抄
孟氏将盘算打定,同姚小娘子讲好,又拿了腰牌,出了番学就回家开始办这个事儿。先回店里,将自己缝的一个老蓝色的碎花书包拿出来,比了一下大小,觉得正合适。要找儿子时,得知今天张兴来了,两人出去了。
孟氏估摸着这是有生意,那不能耽误这生意,便对儿媳妇说“他们回来了,你们两口子管待张大官人吃饭。以后这家是你们的,你们就得撑起来。”
婆婆肯放权,儿媳妇也乐意,情愿用支持婆婆上学,换一个“太后还政”。连孟氏取了点钱要买纸笔之类,儿媳妇都说“活计还不忙,叫杨儿去买吧。”
孟氏道“我得自己去。”
她不但买了纸笔之类,又临阵磨枪,花了二十钱,请人将识字歌给抄了下来,纸笔还算她的,算下来差不多五十个字就值一个钱了
孟氏买了一书包的东西,也不用丫环跟着,自己提着一路回家。儿媳妇正抱着小孙子在店里,她笑眯眯地摸摸孙子的小脸你小子快些长大,长大了好好读书认字,以后给阿婆抄书就能省下这二十钱了。
抄完了识字歌,她估摸着这些字能顶点儿用了,心也安了下来,就等明天去上学试一试了。
晚间门,何达与张兴又回到了铺子里来,张兴没有忘自己是打着送货兼看望一下老主顾孟氏的旗号来的,仍是坚持过来与孟氏见上一面。
这个厉害的掌家寡妇与一般人家女眷有所不同,她已闯出了名号,并无惧于“男女大妨”的指责。两下见了面,孟氏让儿子与张兴吃饭,自己则是作陪,且说“以后家里的事儿我都交给他们啦,我也该歇一歇了。”
张兴道“娘子令人佩服辛苦一世,也该享享清福了。”
“你年纪与我差不多,家资是我十倍百倍,令郎也能干,你想歇早就能歇啦。”
张兴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自打来了个卞刺史,日子越发的紧了。”
“怎么说”
“先头鲁刺史,管得多,聚敛不重,因管得多,手下盘剥得也轻。冷刺史,虽收些孝敬,他不好下令折腾人。这个卞刺史,天两头的折腾,又加税贷他的钱利又高”张兴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作为一个商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得给上头孝敬,一层一层的都得拿钱喂。出点儿血,只要能安稳赚钱,也行。
最怕就是不但要你的钱,还要折腾你,让你没功夫赚钱的。
烦死
孟氏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卞刺史还能干几年呢熬走了,等下一个。”
“但愿我这不得再找条新财路,好能接着熬下去么”
张兴在原籍不大敢说刺史坏话,到了邻州就将一些不满说出,说完了,轻松地回到了客栈,预备第二天返回。
绒线铺里,何达问母亲“娘去番学看着怎样”
孟氏道“就我一个外头的,别的都是些小娘子。”
何娘子抱着孩子过来,看小丫头收拾桌子,说“那娘找个人就个伴儿去呗娘子不是也有些朋友么谁个闲着些一道去。”
孟氏本身并不在意自己一个年长妇人混迹小姑娘堆里学习的,不过儿媳妇说得对,有个伴儿也好有个帮衬的。她恰有一个适合的好友未出阁时的街坊,王氏。
王氏与她同年,不过人家运气比她好,没守寡,丈夫一直活到了现在。虽然丈夫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还不太会持家,好歹是个男人,他在家,没人敢半夜在院子外头鬼叫。年轻时让挑水就挑水、让劈柴就劈柴。除了劈完柴一地碎屑不收拾、挑完水洒湿了鞋面不在意,倒没别的大行病。不嫖不赌,也肯出力养家。
王氏也小有点聪明,也吃苦肯干,养下一儿两女。孩子比爹有出息,识字,会写算,攒了点儿家业,儿子还当了个里长,女儿也识两个字,如今家里也能有两个帮工、雇一个丫环了。虽然不如何家富有,但也不算贫户。
孟氏越想越觉得满意
就她了,换了别人,得给家里做饭洗衣服带孙子。王氏家家务不大用她亲自动手了纵有要帮忙的,也不会都要王氏来做。
孟氏一拍桌子“就她了”
孟氏是个风风火火的妇人,说干就干。她第二天先进了番学,跟着小女学生们听了半天的课,还有小女学生问她某字的发音,向她学说话。
小女学生本就语言不通,两下比划了一阵,她们指某个字,她认得的就读一下,居然沟通了下来。
课间门,她找到了花姐,绷着劲儿叫了一声“博士”
花姐问道“可是功课上有什么事儿”
孟氏道“博士,咱们这学里,旁人都是小学生,就我一个老货,会不会给您招闲话”
花姐道“并不会,谁要学,我就教。”
“旁人也行”孟氏又问,追加了一句,“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也识几个字的。”
花姐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只要能学得下去。您身边有几个没有病痛的多个人学,能解些人的病痛也是好的。凡医学生,也要随我看诊的。你们学成了,也须看诊。您虽不是番学里的学生,但是寄读于此,也该与我同行。”
官学里的医学生就是如此,官学有官府拨款维持,他们也就成为归官府管的“郎中”。也收取一些费用,但是不能拒绝看病这一条具体分人,也有拿乔不理会普通病患的。
孟氏道“那敢情好”
她当天从番学里一出来就跑去了好友王氏的家里。王氏的夫家姓巫,两进房子已有些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