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串连(第2页)

 小江道:“在山里也天天熏。”

 祝缨道:“那就好。”

 小江犹豫了一下,将两页写有妇女特征总结的纸放到了祝缨的桌上,敛衽告辞。

 小黄望着她们离开,才进来说了唐师傅的事儿:“唐师傅说,还差一点儿。大人,他不会是个骗子吧?”

 祝缨道:“胡说。”

 丁贵也绕了过来:“大人,我表哥听到他的名字就要挠头。您看,弄个新东西,多花些时日咱们懂,花这么多钱,咱们是真的不懂啊!好不容易手头不那么紧了,您不心疼一下自己个儿,孝敬孝敬老封君、置田买房,都花给个糟老头子像什么呢?你是要回京的,就京城的宅子,它也不大。京城地贵啊!”

 祝缨道:“小吴还跟你说什么了?”丁贵这样子活脱脱一个小吴附体了,必是学话。

 丁贵吐吐舌头:“没没没……没什么了……”

 祝缨道:“都不许去烦唐师傅,也不许对他说不好听的。”

 “哦……”

 “干活去,闲得慌就去把马刷了。”

 小黄笑嘻嘻地:“有小柳了。”

 “那你就替他去。”

 小黄不敢多话了,哭丧着脸去

干活。不多会儿,小柳就被替了过来,不但自己来,身后还了个顾同——他终于自暴自弃了,写了简单的几条之后就拿来给祝缨看。

 祝缨细读了他写的条款,大方向没有错,一些细节没有考虑得很清楚。她对顾同道:“这是给双方看的,训诫的口气不能太强。”顾同到底是山下正经读书人,不像赵苏,如果赵苏来写,口气就会更合祝缨的意。

 赵苏……祝缨想,他到京城也有几年了,也不知是否能沉得住气,不要急着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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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国子监。

 赵苏脸上似哭似笑,赶紧把脸埋在双掌中,面皮一阵乱动,再抬起头来又是一脸云淡风轻了。身边是同窗们的讨论:“什么?朝廷真的许了?各府都有保送的名额?那得多少?”

 “一、二百总是有的吧?”

 “那也不算多呀。”

 “不少了!现在才多少人?”

 “啧,要来一群学不好的啦。”

 “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各州府都得有人做官啦?简直荒唐!朝廷取士又不是冬天开粥铺的施米施粥。”

 他们议论纷纷,也有说朝廷此举很好、能够教化远方的,也有说这样会拉底国子监水平的。

 说得好像本来国子监就没有废柴似的!赵苏心中嘲讽。

 “国子监本来也不是全都是栋梁的,不肖子多得是。”一个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一个年轻的学子,同学里算是学问不错的,最恨同学中的纨绔拉低了国子监的评价。

 当然啦,国子监底下管的学校多了,有些人纯是因为父祖荫进来读书的,废物还是有不少的。

 “你他娘的说谁呢?”当即就有人开始拣骂。

 难得的,双方都凑齐了几个帮手,接着就打了起来。一时笔墨纸砚乱飞,堂堂国子监,学生打架与乡村私塾的顽童也没什么两样。

 很快,教授博士等都来了,将双方分开,打的打、罚的罚。赵苏摇摇头,慢慢踱回自己的书桌前,翻看着记的笔记。这件事情是他义父上书促成的,国子监下管的学生里有的觉得好、有的觉得不好、有的无所谓,但是整个国子监的官员、老师是高兴的,想来天下各府也都会高兴。

 只是以后选官又会多些竞争对手啦……

 想做官并不是很容易的。正式的科举考出来的人且不能马上授官,他们这些学生又比这些通过科考闯出名号来的人要稍难一些。此外还有各地选送的生徒、贡士,他们也得经过考核才能做官。偏远地方的学子水平通常不高,就像以前的自己,比人差了不少见识。直接送到京城一般竞争不过别人。

 但是如果给他们其中一些聪明人一点机会,能够在国子监这样的地方呆两年,不但学做学问,也熟悉一下京城的人情世故与规则,他们通过考核选上官员的机会就会大大的增加。

 赵苏有点犹豫,是趁现在这批人还没来就争取一下呢,还是等一等?

 笔记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脑子里,心中满是犹豫。

 只恨现在刚刚回来上课,还有八天要等。这八天他课也没很用心听,胡乱记着笔记而已。好容易熬到了放假能够放出国子监,他回到了祝宅,第一件事就是写一封信,请教一下祝缨自己应该怎么办。他委实难以抉择。

 信写好了,一时又找不到南下投书的人。小黄等人上京送年礼已然回去了,回程将他上一封书信给带走。他身边倒有几个仆人,又不放心这些人送这封信。一时踌躇。

 犹豫间,门被敲响。

 小厮去应了门:“甘大叔?”

 赵苏从房里出来:“是甘大郎吗?请进。”义父带他拜访过各府之后,岳桓对他是更照顾一些,他们又都不吩咐他什么事儿。甘泽、金良等人却是热心,偶尔会来看看他。

 甘泽道:“小郎君住得可还惯?”

 赵苏道:“住到义父家里再安心不过了。”

 甘泽道:“今天却有一件事要寻你来问。”

 赵苏忙问何事,甘泽道:“七郎要见你。”

 “我?可是义父那里……”

 甘泽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赵苏忐忑,匆匆交代两句就与他一同到了郑侯府上。这一次他也受到了“马上入内”的待遇,跟着甘泽来到了郑熹的书房。

 行了礼,赵苏恭谨地站着,郑熹没让他站太久,而是说:“坐下说话。”

 赵苏谢了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问道:“大人,不知义父……”

 郑熹道:“你是个好孩子,还惦记着他。”

 赵苏越发吃不准了,郑熹问道:“有一件事,你知道塔郎家吗?”

 “利基的?他们对义父无礼了吗?!”赵苏差点要站起来,混蛋!他要回去将他们都抓了放血祭天!

 郑熹双手往下压了压:“年轻人,不要沉不住气。你义父能被他们制住吗?”

 赵苏一颗心放回了肚里,听郑熹问他利基族的概况。他心道:义父前几年也问我过利基族的事儿,我都说了,义父也在为小妹请封的时候写到了奏本里,现在为何要问?

 他愈发了谨慎起来,说:“虽然家母是阿苏家的,学生与他们打交道不是很多。各

族彼此也有些旧怨嫌隙。学生家是守法良民,并不参与山寨里的事。”他不知道祝缨和塔郎家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轻易告状,只好拣一些之前奏本上讲过的再说一说。那是朝廷都知道的,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他知道写奏本这个活计,话不能说得太全,现在回答郑熹的时候,他也保留了几分。

 郑熹问了半天,看出他也隐瞒了一些,索性点破:“说实话。”

 赵苏吐出一点关于塔郎家的坏话,比如比较暴躁野蛮之类。

 郑熹道:“原来如此。”随后话锋一转,提到了各府保送的事情,问南府的情况。

 赵苏道:“有义父在会好许多。”心中却想,朝廷已然准了的事,您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思?为了义父的提议朝廷上可是争吵了好一阵子,这位礼部尚书当然是支持的。他们争吵的重点在于“保送”的具体操作上。反正,通过了。

 郑熹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他回去:“沉下心来好好读书。”

 赵苏确定,郑熹主要是问他塔郎家的事儿,不是为了说保送的事儿。他也恭敬地告辞,由甘泽给他送了出来。

 到了门口,甘泽道:“七郎将派我南下有事,不日便要动身,你可有什么话要捎带么?”

 赵苏忙问道:“不耽误您的正事吧?”

 “我的正事就是去寻三郎。”

 赵苏道:“那您稍等,我给义父写封信问安。”

 甘泽道:“不急,我明天再去取信。”

 赵苏信已写好了,此时却不说,而是说:“明天我要回去上课了,将信留在家中。”

 第二天,甘泽到了祝宅,拿到了赵苏用火漆封好的一封信便带着郑熹的使命再次出发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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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泽晓行夜宿,这一次是到南府,比到福禄县要近一些。他没有携带太多的行李,不曾押运大车大件,只带了两个府中健卒,三人各背一个包袱,花了一个来月到了南府。

 此时,南府正炎热。

 祝缨不在府衙。

 京城的消息比南府早好几天,朝廷批准了祝缨的奏本,给祝缨批复还在路上,京城已有人看到了邸报,京城的学生都比祝缨本人知道得早。朝廷里反对祝缨这个提议的人不多,朝廷里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如何能证选送的是人才”上了。半个朝廷的人有着各种的裙带、祖荫,防也不是为了防这个。主要是这些保送来的人以后是有资格做官的,怎么能保证他们的素质,以及防止舞弊。

 他们讨论了数日,也只有“上报三代”“保人”“选拔不得人地方官连坐”“授官也须考试”几条。与地方“贡士”、生徒的选拔要求没有太大的区别。

 朝廷将此事具体执行交给了礼部与国子监。郑熹很满意祝缨的这个提议,他也借机此又栽培了几个新的手下,将礼部又抓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