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第2页)




    但凡长辈主动关心起婚姻感情,多半都跟着下文。



    商邵自然知道他意思,但没给机会,讲话滴水不漏:“还没有,不过,也暂时没有打算。”



    “是你眼高于顶。”谭北桥笑言,“我本来还说,有个很好的世侄女想介绍给你,刚从英国回来,该跟你聊得上话,人也漂亮,生物学硕士。”



    商邵一听就知道对方年纪颇小,笑了笑,婉拒:“这么年轻,配我委屈了。”



    谭北桥转过脸去看他。



    离四十尚有距离的年纪,但只有眼底沉静暴露人生阅历,多余的岁月痕迹,便很少了。



    这也许也是得益于,他并非是那种西方的五官轮廓。



    他是东方式的,温润的双眼,鼻骨挺,但并不过分硬朗,一双薄唇习惯性噙些笑意,配上清明又沉稳的眼神,使得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捉摸不透、八风不动。



    是很耐得住琢磨的长相。



    何况还有经年从英国皇家公学里教养出来的谈吐,一身浑然天成的优雅。



    不说举手投足,他连讲话的语速——那种恰到好处的匀缓、沉稳,都让人觉得矜贵。



    谭北桥调任过几个单位,都是在南中国深耕开拓。要在大湾区做大宗生意,进出口、珠宝、航运、港口、基建、酒店、医疗、轻工……就绝绕不开商家。



    他跟商家算是熟络,因此很清楚商邵的品行与才能,更清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往他身边送女人,以指望能得他青眼相看,好跟着鸡犬升天。



    但商邵自始至终,片叶不沾。



    除了一年前,那场鲜有人知的、被紧急叫停的订婚宴,和那个传闻中离他而去的女人。



    谭北桥自以为知道全部。



    他望着起伏不定的辽阔绿茵场,眯眼:“看来像你爸爸说的,你还没做好投身下一场的准备。”



    商邵不置可否,只是勾了勾唇。



    过了会儿,老人家自知扫兴,托辞去洗手间。商邵目送他走,接着让康叔把那支私人手机给他。



    「还以为商先生做事只会凭自己高兴。」



    这确实是有失尺度的一句话,考虑到早上的兴师动众,更觉不出是揶揄还是埋怨。



    商邵在户外椅上搭腿坐着,檐下暗影的眼底瞧不出情绪。



    过了几秒,他拨出电话。



    应隐正在冲澡,浑身泡沫,听到程俊仪喊着什么。她关小水,满手泡沫停在颈口,仰着脸:“啊?”



    程俊仪已经拿着手机到淋浴间门口:“商先生电话。”



    应隐手忙脚乱:“别接别接!”



    晚了。俊仪已经划开了通话,递了过去。



    淋浴声沙沙地下,应隐只能就着泡沫接过。滑不溜秋的,她捏得很紧,站得也紧,声音更紧:“商先生?”



    商邵听了两秒:“下雨了?”



    “没有。”



    应隐条件反射地关掉花洒。



    雨声停了,呼吸在密闭的空间里清晰了起来。



    商邵明白过来,顿了数秒,才说:“下次洗澡时,可以不接电话。”



    高尔夫球场的遮阳篷也许是有些年头了,他觉得不太够用,虽然秋日微风吹过,他还是被晒得燥热。



    “是助理接的,她今天得罪了你,不敢怠慢你。”



    商邵笑了笑:“你是在说她,还是在说你自己?”



    “我还没有把你得罪透吗?”应隐静了静,说话有回声:“商先生,我怕你。”



    她怕他。



    这三个字,从商邵心底缓慢地浮起,泛起水纹。



    他顺她的心意,慢条斯理亦真亦假:“得罪了,也欠了人情,不还一次,你像惊弓之鸟。”



    应隐僵住。在他面前,她果然是透明的。



    “你刚才说,以为我做事全凭自己高兴。”商邵续过话,漫不经心地:“也不算说错。”



    应隐的心跳停了,呼吸轻轻屏住。



    “那怎样才是你高兴的方式?”



    她主动问,商邵没有拒绝的道理。



    俊仪作为生活助理,吃住都是和应隐一起的。她知道她喜欢泡澡,便提前去放热水,哗哗水流中,她问:“今晚上商先生带你去干什么了?”



    “嗯……购物。”



    “啊?”程俊仪瞪大眼睛:“他送你礼物?”



    “不算,算他跟宋时璋的。”



    俊仪倒吸一口冷气:“他喜欢宋时璋?!”



    应隐满脸无语:“你还是洗洗睡吧。”



    商邵送她的礼物如此之贵重,她却一时没有拿出来藏好,也没有反复观赏爱不释手,而是就这样扔在晚宴包中。直到泡完了澡,吹干了头发,她才束上睡袍,将那枚小巧的丝绒戒指盒托在掌心。



    她托着,双膝跪在柔软的床上,膝下是高支埃及棉床单,泛着真丝般的光泽,草绿色的,如同春日阳光下涌着浪的长草甸。



    俊仪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应隐的手掌托得与额心齐高,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枚小方盒子。



    “这是什么?”



    “一个盒子。”



    “我知道是个盒子,盒子里是什么?”



    “一道月光。”



    “谁送你的?”



    “月亮。”



    程俊仪走到窗边,仰头望望月亮:“今天不是满月,等满月时你再让它送一遍。”



    应隐翻身仰躺在床上,握着方盒的手贴在心口:“不会再有了。月满则亏,我更喜欢这样不圆满。”



    主从两个文不对题地聊了半天,俊仪给她铺床:“你好睡觉了,明天还要开车回平市。”



    应隐问她:“热搜下了吗?”



    她都懒得自己看。



    “下了,麦安言找人放了你跟蔡贝贝一起笑的照片,你俩还对视了,挺真的,粉丝都去控评说你们惺惺相惜关系好得很,谣言不攻自破。”



    应隐略安下心:“蔡贝贝没有新动作?”



    “她又不能真跳出来说你抢了她的女主。谁比谁高贵啊,她给导演生孩子,你好歹还什么都没给宋时璋呢。”



    程俊仪说完,知道自己又讲错话,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偷看应隐脸色。



    应隐笑了笑:“你说得对,谁比谁高贵。不过有一点,方导这部片,要不是宋时璋硬要塞,麦安言硬要接,我又没有接片的自主权,我是不会去拍的。方导送到我眼前,我也不要。”



    “这是他老人家的收官之作,打磨十年呢。”俊仪一本正经。



    “那又怎么样,中规中矩的商业片而已。他就是想临退休弄个一鸣惊人,让人认可他的商业能力。”



    俊仪为她整理好了床铺,撕开了一袋蒸汽眼罩:“拍完了,不聊他,睡觉。”



    应隐滑进被子里,摸出手机,迟疑片刻,给商邵发短信。



    措辞十分克制:「商先生,向你道晚安。」



    商邵在她放下手机前回了她:「晚安。」



    俊仪斜眼看得明白,问:“你怎么不加他微信?”



    “那怎么好打扰——”



    俊仪点击发送:“我申请好友了。”



    “?”应隐从被窝里蹭地一下坐直:“你干什么!他堂堂一个董事平时肯定很忙,微信里都是重要公务,怎么可能有空——”



    俊仪再看一眼手机:“通过了。”



    “……”



    俊仪把手机递给她看:“原来香港号码也可以搜索到微信号的,商先生的微信名叫le,头像是一抹鲸鱼尾巴。”



    应隐:“我长眼睛了。”



    深蓝的海底,摇曳而过的蓝鲸尾,深邃,冷峻,温柔,令人想起他的双眼。



    商邵通过了程俊仪的微信号,上面第一条内容是俊仪的自动招呼:「你好,我是应隐的助理,俊仪。」



    商邵居然回她了:「你好」



    两个字,无端有纡尊降贵、令人受宠若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