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金锁固精丸(第2页)
"此番不同。"莲须将浸过莲心水的丝帕敷在素娥腕上,"你看她虽面红目赤,却足冷如冰,正是《慎斋遗书》所言'上热下寒'之证。"帕子触及肌肤时腾起淡淡白雾,少女腕间红疹竟稍褪三分。
药材们围炉商议,铜药碾在炭火旁泛着幽光。芡实捻着炒黄的莲子沉吟:"心火亢盛,本当用黄连直折,但此人肾水已亏......"
"交泰丸的法子可使得?"牡蛎突然从梁上翻下,指尖弹起片贝壳正落在沙苑子算盘上,"黄连降心火,肉桂引火归元。"贝壳不偏不倚盖住"莲须"二字,在玉盘上投下蜿蜒阴影。
龙骨抱臂冷笑:"你这咸寒之物倒管起温阳的事了?"话音未落,忽见素娥抽搐起来,十指如钩抓住案几边缘,指腹在紫檀木上刮出刺耳声响。
沙苑子玉算盘急转如飞:"黄连三钱为君,肉桂五分佐之,既济水火;辅以莲须清心,芡实固精。"他转向正在捣药的牡蛎:"取生牡蛎一两,先煎代水。"
王氏捧着药包离去时,日头已西斜。莲须望着她们背影轻叹:"这般拼死赶工,怕是另有隐情。"檐下风灯忽明忽暗,照得她鬓边莲花簪泛起血色。
五日后回诊,素娥症状非但未减,反添了梦魇惊叫之症。药堂里弥漫着焦苦味,少女蜷在角落喃喃:"绣不完...凤目要点金...要杀头的......"
芡实查看药渣时忽然顿住:"肉桂分量少了三分。"她拾起片未化的桂皮对着晨光细看,"这纹路...是十年以上的陈桂?"
"药柜第三格右数第七个青瓷罐。"龙骨脸色骤变,"昨日收的新桂该是五年生......"话音未落,牡蛎已跃上药柜顶层,玄色衣摆扫落几片干荷叶。
沙苑子重为素娥切脉,指尖触及腕间竟有灼烧感:"心火更炽,肾水将涸。"他玉算盘上"黄连"二字已转为赤红,"速取童便制过的秋石来!"
混乱中忽闻莲须轻呼:"你们看这个!"她手中绣绷上,金线绣的凤凰左目赫然是个阴阳鱼图案。王氏见状瘫坐在地:"这是工部大人亲点的纹样,说是要镇住东南方位的......"
药材们恍然相视。龙骨拍案道:"离卦属火,凤凰本为火精,这双面绣夹层里怕不是还藏着朱砂?"他抓起绣绷对着日头细看,金线交织处果然隐现点点丹红。
"情志之火叠加外物引动,寻常药石难为。"沙苑子玉算盘突然停转,"需用情志相胜之法。"他转向正在煎药的芡实:"午后劳烦走趟绣坊。"
次日,药堂后院的合欢树下多了架绣棚。素娥怔怔望着绷架上未完成的绣品,忽见芡实引着个白发老妪蹒跚而来。老妪怀中抱着件褪色襁褓,针脚歪斜地绣着青蛙抱鲤。
"这是城西赵嬷嬷,想给将出世的孙儿求件百家衣。"芡实温言道,"不拘纹样,但求平安。"素娥指尖触到粗麻布上凹凸的针脚,忽然泪如雨下。秋阳穿过合欢树叶,在她手背投下细碎光斑。
当夜,沙苑子调整方剂:黄连减半,添入小麦、大枣养心安神。又让王氏取来素娥幼时玩的布偶,置于药炉旁熏蒸甘松香。如此调理旬日,少女腕间红疹渐退,眼中血丝化作淡淡云翳。
霜月当空,药材们在后院煮着五行粥。牡蛎忽然笑道:"你们可知那赵嬷嬷的儿媳前日顺产?"说着将枚染红的喜蛋搁在石桌上,"素娥绣的蛙鲤图,据说稳婆说是她见过最灵动的。"
莲须正在分拣莲子心,闻言轻叹:"心火化作文思,倒是因祸得福。"她指尖的莲子心在月下泛着翡翠色,恰如绣绷上渐成型的荷叶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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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苑子望着星斗忽道:"明日该去陈书生处复诊了。"玉算盘上"金锁固精丸"五字在夜色里幽幽发亮,东方天际正有颗孤星坠入云翳。
腊月初八的雪粒子砸在药堂瓦当上,沙苑子正用艾绒烘着脉枕,忽闻门外传来急促马蹄声。陈子敬裹着玄狐大氅闯进来,怀中抱着个锦缎包袱,蒸腾的热气里竟传出婴孩呜咽。
"这是恩师嫡孙,未足七月便..."书生揭开襁褓时手指发颤,露出张青白小脸。婴孩囱门凹陷如覆碗,哭声细若游丝。莲须以指尖轻触孩子掌心,惊觉其手厥阴经穴处似有寒泉涌动。
众人细问方知,此子乃其母跌扑早产,出生三日未进乳汁。芡实取来新制的米油,银匙边缘刚沾唇瓣,婴孩突然抽搐,十指蜷缩如鸟爪。
"先天禀赋不足,元阳式微。"沙苑子玉算盘上"紫河车"三字泛起血色,"需血肉有情之品填补胎元。"他话音未落,龙骨已从密室取出个琉璃罐,内中淡粉色药块在雪光里泛着珠泽。
牡蛎忽然按住药罐:"慢着!此子手心潮热,恐是虚阳外越。"他指尖凝了滴水珠滴在孩子囱门,竟见水雾蒸腾,"若径用温补,恐成抱薪救火。"
药堂陷入沉寂,唯闻雪粒敲窗。莲须忽然取来晒干的梧桐叶,就着炭火烘烤后覆在婴孩肚脐。"你们看!"叶片中央渐渐聚起水珠,边缘却迅速焦黄卷曲。
"上热下寒,阴阳离决。"芡实惊道,"这该如何用药?"她手中山茱萸不慎洒落,朱红果实滚过青砖,恰停在婴孩襁褓边缘。
沙苑子玉算盘突然倒转,珠上铭文化作"盐炒杜仲"四字:"紫河车研末,以人乳调和,寅时服用;杜仲用青盐炒至断丝,敷贴命门穴。"他转向正在研磨药材的龙骨:"取去年冬至收的霜桑叶,煎汤代茶。"
三日后的深夜,药堂后厢忽起啼哭。众人掌灯来看,但见婴孩囱门渐隆,掌心渗出温热的汗意。莲须正在调换药贴,忽觉指下肌肤微颤——那孩子竟抓住了她的翡翠镯子。
转眼冬至将至,药堂檐角的冰凌垂如倒悬银针。这日众人正炮制来年用的附子,忽见陈子敬引着个佝偻老丈进来。老者肩头积雪未拂,怀中紧抱着个鎏金手炉。
"这是司天监的杨掌案。"书生呵着白气介绍,"近年为圣人勘定陵寝方位,落得这般模样..."
老丈解开狐裘时,满室顿生阴寒。但见他面色黧黑如染墨,十指关节粗大似树根。莲须奉上的热茶还未沾唇,盏中已凝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