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葬(第2页)
梁布泉是先扛幡,再扶灵,落了棺材之后,和齐老虎是一左一右立在王二太太的棺材旁边。现在杠头已经把王二太太的那口棺材给抬进了墓坑里头,望着那十来个杠头一锹一锹地往坑里头顺土,梁布泉的眉毛也是越拧越深。
怎么呢?
他也说不出来,但是影影绰绰地就觉着王二太太的棺材有古怪。
这王二太太许是和其余的几个崽子身份不同,棺材的样式也并非是那些寻常的黑皮棺材。那叫一个红木板子拉金线,常日里富家的大小姐香消玉殒的时候才用得上这样的材质。他在平日里,也没少跟着赵友忠蹚过白事,心里头也知道,这种棺材造价昂贵的主要原因,不单单是源于木料本身。
打棺材的人在刨木上漆的时候,会在棺材里外先抹上一层松油,一来是为了防止漆面受损,再让棺材里头返潮,二来也是为了保证下葬的故人能走得体面,不至于在夏天停灵的时候,身上再散出臭味。
按理说,这红板子金线的棺材,应当从里到外地透着股子幽香才对。
可是装着王二太太尸首的这个却不一样,他扶灵的时候曾经偷偷地摸了一把面料材质,漆面和棺材本身都没啥问题,香味倒是也够,只是那抹子淡淡的松香,却香得有些发贼。就像是鸭肉当成羊肉烤了那样,味道对,口感对,可偏偏就是说不上,到底啥地方有古怪。
今时不同往日,梁布泉先前因为自己的错漏害死了这老些个人,他自然在心里头是更加的小心谨慎。
合棺入殓,那是一个人这辈子里少有的几件大事,如果那棺材真没问题,而是他自己疑心生了暗鬼,耽误了下葬的时辰,外加辱没死者的罪名,他可再也扛不起了。
梁布泉又悄悄地瞥了一眼赵友忠,谁料那老瞎子是神色淡然地拄着盲杖立在墓穴旁边,显然是没有察觉出这幅棺材的异样。
旁人的鼻子未经训练,他们闻不出怪味也就算了,可这老瞎子为啥还能这么稳当?即便这老瞎子还是在试探我的本事,也总该有个轻重缓急吧?难不成,真是老子自己闻错了?
正在这梁布泉寻思的光景,葬坑周围铲土的动静却是戛然而止。原本还连哭带号的几个人,一听见铲土的声音听了,连忙抬起脑袋查看缘由。
冯三爷摸出了腰上的响子,呼拉一下就站了起来,对着那群杠头怒骂道:“我/草/你们祖宗!不想活了是不是?干他妈啥呢?我兄弟最后一程,不让他们走的消停?”
那几个杠头叫冯三爷吓得是张口结舌,亏了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一点的站出来说话,结结巴巴道:“爷!不……不是我们不想挖……您真的确定……三十来口棺材里边……没有活人了吗?”
“放你娘的屁!老子活了这么多年,活人死人还他娘的分不出来?”
冯三爷撸开枪栓就要动手,还是梁布泉眼尖,一把就抱住了冯三爷的胳膊:“三爷,您等会……先别动手……”
就在这一来一回之间,正片林子里是少有的安宁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听墓坑里的动静。
“叩!叩!叩!吱啦——”
几个人屏息凝神之际,就只听见那墓坑里面响起了极为鬼祟的敲木板子挠门声,众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落土的杠头吓得是“妈呀”一声,扔开铁锨子就往外边跑;张老五令这一批年轻的苦主,拿着响子就在后头追;余下的那票子人马呜呜泱泱地就跳进了坑道里面嚎上了,一面叫唤着自己当家的没死,一面拿手在土里头刨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