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冯三爷和金粒子(第2页)
江湖上历来就有这个规矩,问完了名号就是盘道。实际上这俩字,也是绺子里的切口,说白了就是互相打探打探口风,看看对方是干啥的,在哪个山头上发财,免得误伤了兄弟帮派,闹得自家人打自家人。
大光头问老瞎子,是走脚的行商,还是绿林的同行。赵友忠回了句,我干啥的你别管,老子就是带着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奔关东找营生来的。
大光头一咧大嘴:“孩他娘可没奶……山沟子里下着套呢,倒是有狼。”
意思说,关东这边可没啥营生,但是他知道赵老瞎子没说实话,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瞎子也冷哼了一声:“有狼就有奶,有奶就是娘。”
赵友忠回他说,你知道老子有本事就行,老子有本事在哪都能讨到营生。
大光头的一双牛眼眯缝成了一条细线,阴恻恻地扫视了他们俩人一眼,从屁股地下的坐凳里头,摸出了个粗布麻袋,大手一抖,一块拳头大小的蛇含石,跟一个人头大小的王八壳子滴溜溜地从里头掉了出来。
“你们俩是趟梁子(上山寻宝)的放山客?”
大光头从地上抄起那块蛇含石,放到手里把玩了一番,又随手给它扔在了地上,“打哪弄来的?老子在这附近扫听了这么长时间,咋从来都没见过这种好物件?”
赵友忠突然之间咧起了嘴巴,陪着笑:“要是喜欢的话,这些都是您的,我们不要了。”
“不要了?”
大光头又从赵友忠的后腰上抽出了一柄锃光瓦亮的匕首,半臂来长,鵰羽鹰嘴扣,镏黄铜的金边,“这鹰嘴匕首,老子看上了,这东西也给我?”
“这东西可不行。”
“你的命都是老子的,行不行你说了算?”
蹲在大光头身边,捂着脑袋的暴脾气一看这时候时机正好,也在旁边叫唤上了:“对,大哥!插了(杀了)这两个王八羔子!他娘的,就那个小畜生最不是个东西,老子就是踹了那老东西一脚,他直接就拿石头开了咱的瓢。娘了个炮仗的,也不出去扫听扫听,观音山上的冯三爷谁不认识?大哥,听我的,插了他们算了!”
“我去你娘个炮仗的!”
那个叫冯三爷的抬起马靴就给暴脾气掀了个跟头,可怜他的脑瓜子才刚刚止住血,一头又磕在凳子腿上,黑红黑红的血顺着脑门子又撒着欢地淌了下来。
冯三爷指着一脸委屈的暴脾气,张口就骂:“别他娘的出去给三爷我丢人,你个扒子!连个黄嘴丫没褪的青头皮子(刚入行的新人愣头青)都他娘的摆弄不明白,跟这大呼小叫个什么劲?老子让你说话了吗!”
在土匪的唇典里,约等于废物、完犊子。
暴脾气他狗仗人势,本想借着冯三爷的声势,给自己壮壮威风,没成想一巴掌拍马蹄子上了,人家三爷非但没给他撑腰,反倒山呼海啸地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绺子里头的规矩多,总瓢把子发了火,你就是再大的委屈,也只得垂头耷拉脑地跪在一边擎着骂。
那暴脾气的心里头这个恨啊,恨自己脚欠,闲着没事踢人家瞎老头惹得一身骚,更恨梁布泉这个愣头青砸破了他的头,让他在哥们弟兄面前折了这么大个面子。所以这边忍着冯三爷跟个破锣似的骂声,那边悄咪咪地用眼睛狠狠地剜着梁布泉。
要是眼神能杀人,那梁布泉现在早就叫他给千刀万剐了。
但是话说回来,别看表面上梁布泉像是个人事不懂的皮子,他不懂江湖上的门道,还不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