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3章 圣心难测啊(第3页)


 一条腿垂于榻下,一条腿搭在榻上,侧坐着看向御榻后方的黑衣人。


 “方才,那混账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到了吧?”


 “你觉得如何?”


 “——朕选的太子,可有人君之相?”


 “这宗庙、社稷,托付于此子手中,又会如何呢?”


 毫无征兆的一问,只惹得黑衣人当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跪下身!


 “臣······”


 “臣·········”


 哆哆嗦嗦的连道好几个‘臣’,都始终没能道出个所以然,黑衣人索性将头深深埋下,俯首匍匐在了御榻后方。


 先前,天子启交代黑衣人‘发丧’的事,本就让黑衣人有些心惊胆战,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此刻,天子启又发出这样一问,自是让黑衣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连拒绝回答问题的态度,都无法从口中道出。


 见黑衣人如此反应,天子启倒是满不在乎的将身子再转过来些,大咧咧对黑衣人一抬手。


 “嗨~”


 “好歹也是当朝九卿,又是金印紫绶的彻侯;”


 “——还在朕面前跪来跪去,成何体统嘛?”


 “起来,起来说话。”


 满是轻松地说着,将黑衣人稍虚扶起身,天子启又带着轻松地笑容,对黑衣人含笑一昂头。


 “说说。”


 “——朕的周丞相,可是已经在逼朕另立太子了~”


 “同为周姓本家,你这胆量,可比丞相小多了?”


 “啊?”


 天子启温言细语,面上又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才让黑衣人忐忑不安的直起身;


 都还没来得及挺直腰杆,又闻天子启这似是调侃,却也隐隐带有些深意的话,黑衣人也只得僵笑着一拱手。


 “臣的‘胆量’,确实比不上条侯。”


 “臣的封国,也并非是条侯国。”


 “臣这个周姓,也和条侯毫无干连——臣是东平郡任城人,条侯则祖籍沛郡丰县,又自幼在长安长大。”


 “臣和条侯,便是追朔祖上三代,都绝不曾有过任何瓜葛······”


 见黑衣人三两句花的功夫,就开始撇清自己和丞相周亚夫之间的关系,天子启也不由嘿然一笑。


 心中虽是满意的点点头,面上却是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嗨~”


 “朕又没说你什么······”


 “看把你吓的。”


 含笑说着,天子启便将上半身往前一探,伸手就拉过黑衣人的手腕,在御榻内侧坐下身。


 “朕,不是在问郎中令。”


 “而是在以多年故友、至交的身份问你:我挑的这个储君,怎么样?”


 “——如果这样,你都不愿意回答的话~”


 “那朕以后,可就不把你当朋友了······”


 羊装出一副稍有些遗憾的神容,天子启那审视的目光,却也悄然锁定在了黑衣人身上——尤其是那张惴惴不安的面庞之上。


 而在御榻内侧,只敢将半边屁股‘悬’在榻上的黑衣人,听闻天子启这似是情真意切的一语,却是陷入了一阵极致的纠结之中。


 当朋友?


 和天子启当朋友?


 ——黑衣人真的很想对天子启说:谢陛下!


 谢陛下不把我当朋友!


 但在天子启那深邃的目光注视下,黑衣人赶到嘴边的话,却又被原封不动得尽数吞回了肚中······


 “陛下;”


 “册立储君的事,本就不是外臣能非议,甚至都不是太后、陛下之外的任何人,所能轻易评论的。”


 “——先太宗孝文皇帝除诽谤令,也只是允许无知的百姓随意谈论国政。”


 “如今,条侯不顾君臣尊卑之道,居然仗着自己立下的功勋,以及先帝对条侯的嘱托,对册立储君的事指手画脚;”


 “这,本就是让人感到惊骇的事。”


 ···


 “正如陛下方才所说:同为周姓,臣这个郎中令,胆子却连条侯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条侯的胆子,大到对储君太子指手画脚的程度,而臣的胆子,则小到陛下说一,就绝不敢说二,甚至不敢想二的地步。”


 “——太子的为人,臣是万万不敢评价的;”


 “但这又是陛下让臣评价,臣又不敢完全不评价······”


 “嗯······”


 “非要说上一句的话······”


 “臣隐约觉得:殿下最近,似乎越来越像陛下了?”


 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天子启的面容,极其小心的道出这浅尝遏止的一语,黑衣人仍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目不斜视的看着天子启,似生怕错过天子启面上,出现的任何一丝神情变化。


 而在黑衣人给出答复之后,天子启却是微微一愣;


 思虑片刻,又摇头叹息着回过身,端坐于御桉前。


 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竹简,嘴上,则将先前对刘胜说过的话,又对黑衣人说了一遍。


 “朕,知道了。”


 ···


 “去吧。”


 “栗姬的事,办的漂亮些。”


 “——朕倒是没什么;”


 “只是别让小混账,再因为这件事,染上些不必要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