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春集澄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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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几分钟,白行樾回:就那天吧。
 




    简单吃过早饭,周旋穿戴整齐出门,等电梯时,忍不住观察变换的楼层数字,不是很自在。
 




    周旋加快脚步离开这,边走边给倪听打电话,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心情好点没。
 




    倪听那头静得出奇:“身体倒是好得很,情绪也还行,但我现在在派出所呢。”
 




    周旋问什么情况。
 




    倪听说:“昨晚我不是和人闹起来了么?不知道哪个报了警,造谣我寻衅滋事,警察半夜找上门了,这会儿刚做完笔录。”
 




    周旋担心她一个人容易出问题,跟胡教授请了半天假,打车过去找她。
 




    倪听朋友众多,三教九流的有,正儿八经的也有,这事说大不大,随便联系一个做律师的朋友,轻易就出来了。
 




    周旋赶到时,倪听正翘腿坐在派出所对面的长椅上喝咖啡,身上穿的不是昨晚那件,换了条更性感的长裙,外套一罩,遮住了好身材。
 




    后半夜,倪听千方百计把谭从周引到自己家,还没和他打得火热,敲门声响了。
 




    到手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她差点没爆炸。
 




    倪听把另一杯咖啡给了周旋,说:“其实你不用来,我现在状态挺好。”
 




    周旋说:“因为昨天那个男人吗?”
 




    “我是真想和他上次床,试试感觉。”倪听吸了吸脸颊,到底还是不甘心,“但他偏不如我的意,就很烦。”
 




    周旋说:“得不到也不一定是坏事。”
 




    “嗯?”
 




    “起码你现在心思都在他身上,不会做极端的事。”
 




    “这倒也是。”
 




    说完,倪听扫一眼她的穿着:“你昨天没回去?”
 




    周旋说:“没回。”
 




    倪听来了兴致:“看来你这生日没白过,如愿了?”
 




    “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
 




    周旋没解释。
 




    确实如愿见到了,但她这人比较贪,还想要很多方面都如愿。
 




    原本是阴天,才出太阳,倪听懒洋洋靠坐着,拿咖啡和她碰了下杯:“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尽早睡到想睡的男人。”-
 




    生日过后,周旋没和白行樾联系过,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安然无恙。
 




    监考当天,周旋去胡教授家里送文件,何敏正好要到学校办点事,顺带开车送他们一程。
 




    路上,胡教授提起教育研究生的特等奖学金,说名额已经下来了,问周旋填过申请表没有。
 




    周旋说:“
 




    填过了,还没交。”
 




    胡教授嘱咐道:“尽快交上来,名额有限,先到先审核。”
 




    周旋笑着应下了:“那我晚点拿给您过目。”
 




    奖金学评审流程繁杂,先是导师签字,再轮给学院和学校的评审委员会审核。
 




    知道一轮审核卡不了,她一直没急着交。
 




    去教室前,周旋先去了趟办公室,把申请表、成绩单和其他证明文件装到档案袋里,放到胡教授的办公桌上。
 




    临走前,看到许方歌的档案袋被压在一堆杂志下面,露出一个角,她帮忙拽了出来,搁到自己这份旁边。
 




    中午,许方歌原本和周旋约了去学校附近新开的餐馆打卡,突然爽约,转眼在朋友圈发了那家店的美食照。
 




    周旋正好刷到,顺手点个赞。几分钟后,那条动态没了。
 




    下午,周旋去取试卷,正巧碰上许方歌。
 




    许方歌刚见过胡教授,眼眶红了一圈,像哭过。周旋看在眼里,没问,朝她微微点一下头。
 




    负面情绪上头,许方歌理都没理,绕过周旋直接走了。
 




    趁着考试开始前,周旋翻看大众点评,想找家比较有情调的餐厅,又觉得这样太刻意,打消了这念头。
 




    翻来找去,最后定了家老字号的淮扬菜馆。
 




    年初,在苏州那几天,她陪白行樾去吃淮扬菜,他说过好吃。
 




    考试还没结束,周旋被教务处的老师叫了出去。
 




    周旋经常帮学院的领导去教务处办事,和那边的老师还算熟。老师见她云里雾里,提醒:“同学都是好同学,毕竟能在咱们学校学习的,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但同学之间要是相处不好,可不排除恶性竞争啊。”
 




    周旋一点即透,大概明白了,说:“您直说就行,我能受得住。”
 




    老师严肃道:“小周,你被匿名举报了。举报人声称,你考研成绩作假,读研期间受过导师不正当恩惠,抢占别人的项目名额和奖学金名额。”
 




    老师见她面上还算平静,放软语气,又说:“这事学校还挺重视的,你也尽量配合。现在出这种岔子,可能会影响毕业,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旋先是被学院和教务处的人问话,调出她当年的考研成绩单后,又被学校监督委员会约谈。
 




    那封举报信还提到了她和宁夷然的关系,校方问她认不认识经济学院的宁院长,是不是在入校前就已经认识了。
 




    一整个下午,周旋不断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像被审讯,没喝过一滴水,嘴唇干燥起皮。
 




    配合校方走完流程,周旋筋疲力尽,从学校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房瑞雪特意和朋友在门口候着,挖苦一句:“看吧,我就说,报应早晚会来——这一波可真够你受的。”
 




    周旋视若空气。
 




    回到住处,周旋摸黑进门,瘫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心慌手抖,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
 




    手机响了,林立静打电话过来,焦急地问她怎么回事,又说:“周旋,你的事在咱们学校的小群都传开了,一群人等着看笑话呢。”
 




    周旋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你放心,我没事。”
 




    林立静说:“知不知道是谁举报的啊?这么没品,气死我了!”
 




    周旋说:“大概知道。”
 




    “谁?能对你这么了解,肯定是身边人。”
 




    周旋没供出那人:“等解决了这些事再和你说。”
 




    “好。”林立静压住好奇,“那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还不知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该澄清的也澄清了,慢慢等吧。”
 




    林立静安慰说:“你先抗住,我这两天就回学校陪你,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多少能帮你分担点。”
 




    周旋强撑着笑了一下:“谢谢你,立静。”
 




    挂断电话,屏幕由亮转暗,周旋注意到时间,这才想起和白行樾还有约。
 




    已经很晚了,她没心情也没精力再出去,给白行樾发了条微信,说临时遇到些事,这顿饭改日再吃。
 




    白行樾迟迟没回复。
 




    周旋拖着疲软的身体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做完这些手机依旧没弹出新通知。
 




    她觉得自己等不了了,随便抓件衣服换上,拎起钥匙,匆匆出了门。
 




    整栋楼上了年代,声控灯时亮时不亮,周旋摸黑下楼,差点踩空。
 




    外面在下雨,她不想再回去一趟,冒雨走了不到十米,看到有辆车停在楼下,打着双闪,车牌号眼熟。
 




    白行樾在驾驶座坐着,夹烟那只手搭着窗沿,腕骨嶙峋,指节分明。
 




    旁边的垃圾桶盖上放两三个烟头,他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白行樾下了车,白衣黑裤,撑把黑伞,拎着打包的吃食:“哪儿去?”
 




    周旋站在伞下,和他面对面:“想去找你。”
 




    白行樾垂眼瞧她,端的是兴师问罪的架势,语气却温和:“不都放我鸽子了,还找我做什么?”
 




    第48章 第48章我爱上别人了
 




    周旋拧开门锁,绕到一旁,等白行樾进门。
 




    屋里半黑不黑,飘一股老式家具的松脂味,雨点淅淅沥沥砸在窗框上,噼里啪啦;他们这边静得出奇,隔成两个世界。
 




    周旋迈过门槛,踩在地垫上。玄关很挤,她几乎贴在白行樾身上,他衣服面料蹭着她的脸,有点痒。
 




    她往旁挪了一小步,手绕去他身后,把灯打开。
 




    房间一瞬间透亮,灯火通明,周旋眨了下眼睛,等适应了,抬头看白行樾。
 




    他恰巧也在看她。
 




    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眼神在空气中碰撞,暗流涌动。
 




    白行樾率先打破这种不具象的气氛,说:“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周旋差点忘了自己被雨浇过:“马上。”
 




    她今天回来得晚,来不及收拾沙发。周旋走到客厅,把衣服和杂七杂八的文献资料拨到一边:“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了,没备多余的拖鞋。”
 




    白行樾经过南北朝向的两个卧室:“哪个是你房间?”
 




    “北面那个,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先等我一会,我去擦擦。”
 




    “嗯。”
 




    周旋把水壶放到底座上,按下开关,捞起椅背上搭着的休闲服和毛巾,转身进了洗手间,虚掩上门。
 




    门外,烧水声呜呜作响,盖过了白行樾本身的存在感。
 




    周旋心猿意马,站在镜前,指缝穿进发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潮湿的头发。
 




    镜子里一双水汽泛滥的眼,衣服紧贴着皮肤,湿溻溻的难受。
 




    几分钟后,周旋回到客厅,白行樾坐在沙发上,随便翻一本书,听见动静抬了抬眼。
 




    谁都没讲话,但不会觉得突兀,也不尴尬。
 




    水烧开了,沸腾的蒸气顶着玻璃盖,咕噜冒泡。周旋翻出一套茶具,等水温降下来一点,温杯沏茶。
 




    白行樾放下书,看了眼她的背影,打量屋子的格局和陈设。
 




    房子面积不大,不到九十平,两个人合租绰绰有余。
 




    原木风装修,木质地板反着光,一尘不染;电视柜上放无火香薰和装首饰的收纳箱,阳台晒着内衣裤。
 




    和营地宿舍不同,这里到处是她生活的痕迹,清爽、温馨,有模有样,更像个家。
 




    周旋拧紧茶叶盖子,听见脚步声,回头:“我们晚上吃什么?”
 




    白行樾说:“打包了饭菜。估计凉了,等会儿热一下。”
 




    想到什么,周旋问:“你在楼下等了很久吗?”
 




    “还行。”
 




    周旋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白行樾说:“问了林立静。”
 




    “那她跟没跟你说我的事?”
 




    “没说。”
 




    林立静确实没提,白行樾从别的途经得知了。傍晚,白帆正好见过他,话完工作和家常,顺嘴一提。
 




    白行樾说:“你希望我知道,还是不知道?”
 




    周旋没想隐瞒,三言两语跟他说了今天发生过什么,总结一句:“挺突然的,没来得及跟你说,而且也不是天塌了的大事,没必要非说不可。”
 




    白行樾不置可否,问她意见:“要帮忙么?”
 




    “不用。”周旋摇摇头,“我一个人还应付得过来。  ”
 




    被盘问了一下午,周旋不至于被这点事击垮,但心情极差,此刻和白行樾面对面说着话,没那么难受了。
 




    忽然很庆幸,她二十分钟前做了个正确选择——不必再等,毅然决然下楼。
 




    杯里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浮在水面,飘飘荡荡。周旋滤过一遍水,仔细刮掉茶沫。
 




    白行樾在这方面比较讲究,习惯按步骤来。在营地朝夕相处那么多天,她见多了,有样学样,举手投足都是他的影子。
 




    白行樾说:“饿不饿?”
 




    周旋说:“还好。”
 




    “我今晚要是不来,你就不打算吃饭了?”
 




    “嗯……没胃口,也懒得动。”周旋把杯子递给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白行樾呡一口,评价:“太淡了。沸水会把茶叶烫太熟。”
 




    “有吗?我没用沸水泡。”
 




    周旋把杯子拿回来,有意无意,嘴唇贴在他喝过的位置,也呡了一口。
 




    白行樾看在眼里,不声张不挑明,比她更能沉住气。
 




    这季节气候时好时坏,雨天发闷发潮,室温渐渐上来了。
 




    白行樾倚在桌沿喝茶,不管味道淡不淡,还算捧场。周旋撕开打包袋,到厨房热菜,又挑了几个好看的盘子,摆好盘,端到桌上。
 




    吃饭时,白行樾捡起刚才的话题:“学校那边不用太在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明白。”周旋说,“我没什么所谓,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只是担心连累宁院长和陈教授。”
 




    宁夷然爸妈待她不薄,当年确实在学业方面点拨过她。可点拨归点拨,二老都是有风骨的人,怎么可能协助她徇私舞弊。
 




    至于抢占别人的名额,更是不存在。她能走到今天,人情世故不过是稳中求胜的一环,主要靠能力,起码她问心无愧,桩桩件件都是应得的、该得的。
 




    周旋想了想,又说:“但我还是怕有些事经不住推敲。”
 




    毕竟,正不正当的界限太模糊了,很难下定义。就和当年一样。
 




    白行樾帮着捋顺思路:“真要较起真,这世上每件事都能找到不合规的点。事在人为,主要看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周旋是聪明人,一下懂了。
 




    白行樾说:“想通了?”
 




    周旋说:“差不多,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那先好好吃饭,别为难自个儿。”
 




    周旋笑了一下,有点恍惚:“其实我以前经历过类似的事,在读本科的时候。”
 




    她原本可以保研,后来因为谣言和一些人,没保成。
 




    学校是个小社会,弱肉强食,她那时不够强大,只能愿赌服输。
 




    白行樾说:“都过去了。现在你有靠山,不用担心结果坏不坏,想做什么就做。”
 




    周旋拿筷子搅了下碗里的菜,托腮看他:“你说的靠山是谁?”
 




    白行樾挑来一眼:“不是你之前说,你能靠自己?”
 




    周旋意指:“那我现在要是反悔了呢。”
 




    白行樾不动声色:“你指哪方面?”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行樾见招拆招,完全不接她的试探和暗示。
 




    她是聪明人,但他更狡诈,简直是老狐狸。
 




    白行樾给她倒了杯茶:“又在心里骂我呢?”
 




    周旋笑了笑:“我以什么理由骂你?”
 




    “只要你想,理由就多了。”
 




    他还是不接招。周旋适可而止,专心吃饭。
 




    饭后,白行樾没提出要走,周旋把餐具塞进洗碗机,去翻冰箱。里面东西不多,还剩几个莲雾,她一股脑拿出来,洗净了,放玻璃碗里。
 




    白行樾没什么表示,也没有睹物思人的迹象。
 




    突然安静下来,谁都没出声。
 




    周旋打开电视,背景乐嘈杂,她掀开笔记本,核查项目的科研数据;白行樾看手机,像在回复什么人的消息。
 




    两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忙完手头的事,周旋主动打破寂静:“对了,我生日那天喝得有点多,有说什么话吗?”
 




    白行樾坦然地说:“没。”
 




    “那做没做什么出格的?”
 




    “比如?”
 




    “比如,占你便宜。”她断片断得彻底,可有些片段像梦境似的,捕风捉影。
 




    “也没。”
 




    周旋以为白行樾不知道她酒后忘事,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过一会,白行樾问:“心情好点儿没?”
 




    周旋顿了顿,说:“好多了。”
 




    知道她自我调节能力不弱,白行樾没说什么。
 




    又过一会,周旋定睛看着他,忽说:“要去我房间参观一下吗?”
 




    她那双眼睛生得漂亮,灯光一晃,眼瞳是琥珀色,眉梢往上挑,沾了点冷淡的媚,眼底情绪很微妙。
 




    白行樾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挑起微弱的弧度,意外答应了。
 




    他随她走进北向那间卧室,有种进了盘丝洞的错觉。
 




    周旋没开主灯,只点开床头那盏落地台灯,把光线调成姜黄的暖调。
 




    房间不大,堪堪放下一张一米八的床,墙角放檀木衣柜,立式书架旁有个推拉门,直通露台。
 




    她说参观,白行樾果真在参观,说:“房子不错。”
 




    周旋说:“哪看出来的?”
 




    白行樾看她一眼:“风水养人。”
 




    周旋对住处没太大要求,但当年和中介看了好几套房子,确实觉得这套最舒服。她说:“我大学毕业那会,第一次出来租房,差点踩雷。”
 




    白行樾说:“宁夷然没陪你看房?”
 




    “他那时候挺忙的。”周旋有一说一,“但他本来打算给我年租一套公寓,我过意不去,自己租了别的。”
 




    白行樾笑问:“记这么清楚?”
 




    周旋也笑,表情有点无辜:“我只是记忆力很好。”
 




    “是么。”
 




    卧室没太多下脚的地方,周旋坐在床沿,给他腾位置。
 




    床尾扔着一件内搭吊带,布料少得可怜,她和白行樾同时瞧见,谁都没理。过往有过太多次亲密接触,这点视觉冲击微不足道,但足够勾起那些回忆。
 




    周旋轻轻呵出一口气,仰了仰头:“今天谢谢你。”
 




    白行樾垂眸:“谢我什么?”
 




    “谢你来看我。”
 




    “不全是来看你。”
 




    周旋大致听懂了,意识到什么:“要是今晚我不下去,你不会告诉我你来过。”
 




    白行樾默认。
 




    但凡她没动过去找他的念头,就不会见到他。
 




    周旋问:“你准备在楼下等我多久?”
 




    白行樾如实说:“不会太久。等饭菜什么时候凉透了,什么时候走。”
 




    周旋表情说不出是轻松还是紧绷。
 




    饭前饭后,在她这待太久,白行樾烟瘾犯了,过去把露台的门拉开一条缝隙。
 




    风涌进来,周旋一下清醒,反而觉得更热了。
 




    他从她身边经过,周旋抬起手,攥住他袖口的金属纽扣,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腕部。
 




    白行樾停下,站在她面前。
 




    周旋问:“要抽烟吗?”
 




    白行樾默不作声。
 




    “我帮你点。”周旋看着他,笑了笑说,“让我试一次。”
 




    白行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周旋只当他同意了,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搜寻一遍,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她抽出一支衔在嘴里,低头点燃了,火光打在脸上,显得瞳孔颜色淡了几分,眼里一簇一簇的亮,有他的影子。
 




    周旋之前尝过倪听的烟,水果味爆珠,劲没那么大。她生涩地吸一口,不大适应,呛得咳了一声,耳根发红。
 




    白行樾不声不响瞧着,自始至终没出声。
 




    周旋跪坐在床上,挺直上半身,将咬湿的滤嘴转过去,递到他嘴边。
 




    白行樾无端笑了声,隔白雾看她,用手接过。指间夹带的光点忽明忽灭,烟灰飘到地板上,零零落落。
 




    时机恰好,周旋轻声回答他在楼下问的问题:“我不是有意放你鸽子。爽约了以后还是觉得,今晚要是见不到你,我会后悔。”
 




    白行樾说:“已经见到了,还后悔吗?”
 




    “后悔。”周旋停顿一下,补充,“不过是另一方面的。”
 




    白行樾心知肚明,没追问,摸了摸她的脸颊,把烟塞进嘴里,戛然
 




    而止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说得突然,周旋缓了缓,脱口问:“那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见?”
 




    “你定吧,看你时间。”
 




    “好。”
 




    白行樾说:“记得按时吃饭。”
 




    周旋说好,下床去把露台那扇门关上,她看了眼天气:“外面还在下雨,一直没停过。”
 




    白行樾笑笑:“下雨怎么了?”
 




    “路不会好走。”过了几秒,周旋提议,“要不,今晚就别走了。”
 




    “以什么名义留下?”
 




    周旋回头看他,一些话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正要说出口,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急促,催命一样。
 




    白行樾离得近,比她先一步看到来电显示。
 




    已经快十点,周旋没想到宁夷然会在这时候打电话,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过。
 




    周旋不想接,又觉得这样心虚,当着白行樾的面还是接了。
 




    她问宁夷然什么事。
 




    听筒里同样有雨声,宁夷然说:“今天下班晚,我刚去看我爸妈,听说了你的事。”
 




    周旋想调低音量,指肚碰到按键,忍住了:“嗯。”
 




    “旋旋,你没事吧?”
 




    “我挺好。”
 




    宁夷然不信:“我去找你。十分钟后到你们小区。”
 




    周旋眼皮一跳:“你别来了。”
 




    她拒绝得太干脆,宁夷然默了几秒:“不方便?”
 




    “太晚了,我们俩没必要见面。”
 




    “那和谁有见的必要?”
 




    白行樾没刻意听他们谈话,掸了下烟灰,表情没变化,分辨不出喜怒。
 




    两边都泛起沉默,各怀鬼胎。
 




    周旋其实不见得有多好受,她抠了下机身,没回答这问题,语气局促且认真:“宁夷然,我们把联系方式都删了吧。”
 




    “旋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早就不爱你了,也不想因为利益假装和你做朋友。”
 




    她看着白行樾,一字一顿,笃定说:“我爱上别人了。”
 




    第49章 第49章堕落的交响曲
 




    白行樾没留下过夜,还是走了。
 




    这通电话结束,两人心照不宣,周旋不问原因,换了双鞋子,送他下楼。
 




    老小区车位紧张,他的车停在路灯底下,占了一部分过道。夜里空气稀薄,周旋踩在路沿上,牙齿止不住打颤:“路上开车小心。”
 




    白行樾侧过身,挡住了风口:“离得也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了。”
 




    周旋笑一下:“那你到了记得跟我说声。”
 




    “知道。回吧,外头冷。”
 




    周旋没动,想了想说:“最近我可能没空,等解决完学校的事,再心无旁骛见你。”
 




    白行樾没意见:“都是身外事,不用顾虑太多。我给你兜底。”
 




    周旋加深笑意:“我知道。”
 




    不管当初闹得有多僵,他一直是她的靠山,从没变过。
 




    周旋突然向前一步,靠得更近,双手缠住他劲瘦的腰。
 




    隔道雨雾,他身上有种熨帖的温热,很温暖。她吸进一口气,忍不住在他胸膛蹭了蹭。
 




    白行樾由她揩油,低声说:“舍不得我走?”
 




    周旋嗡着嗓子说:“可你还是要走。”
 




    “不需要赶进度,也不差这一晚。”
 




    周旋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之前跳过基本的步骤直奔主题,到底还是太快了,物极必反。
 




    周旋扶住他撑伞的那只手臂,踮起脚,在他耳边说:“白行樾,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白行樾挑挑眼:“哪种想法?”
 




    “就那种。”周旋嘴唇碰到他的耳廓,“你不想我吗?”
 




    白行樾吊她胃口,默不作答。
 




    周旋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咽下那股羞耻感,自顾自说:“我前段时间想着你……”
 




    后面那几个字几乎没发声,白行樾勉强听清,故意让她重复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周旋坦然多了:“想着你自我纾解过。”
 




    白行樾勾勾嘴角。
 




    周旋在床上不保守也不开放,更像弹簧,压力给到了,她会自行触底反弹,随他的节奏走。力道和言语或重或轻,她都能给到很好的反馈。
 




    她能在他的引导下说类似这种话,却从没主动提起过。今天是第一次。
 




    周旋冷热交替,抱他抱得更紧。
 




    白行樾拍了下她的后腰,提醒:“很晚了。早点儿上楼,早点儿休息。”
 




    周旋和他拉开一小段距离,道了声晚安,看着他上车。
 




    周旋单手打伞,抱臂站在原地,等车拐出小区才转身回去。
 




    十字路口有个凉亭,边上停了辆车,车型熟悉,看不清牌照,她略过一眼,没太在意。
 




    回到住处,周旋一时无事可做,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之前被遗漏的角落,把和宁夷然有关的东西全部打包装袋,又下了趟楼,将袋子甩进垃圾桶。
 




    再得空,收到白行樾的消息:刚到家。
 




    周旋回复:好-
 




    一周后,举报结果出来了,一纸通知贴在学校的公布栏上,还学生个人清白,对匿名举报者进行口头批评教育,取消其毕业前后的评奖评优资格。
 




    从事发到事了不到十天,期间周旋照常生活,免不了听到闲言碎语。
 




    她倒无所谓,心如止水,但林立静受不了,回学校第二天,差点没跟房瑞雪吵起来。要不是被周旋拦住,免不了要闹到学院那。
 




    林立静是真气不过。无论结果怎么样,根本无人在意,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一个个巴不得周旋受处分,等着落井下石。
 




    周旋对人性本就不抱期待,也算因祸得福,认清了两个朋友。
 




    林立静佩服得五体投地,夸她好心态。
 




    知道举报人是许方歌,林立静注册了个小号,在学校大群贴出周旋、许方歌和房瑞雪每个学期的成绩单和奖学金公示表,以及三人在核心期刊的论文发布情况。
 




    知道林立静是好意,周旋没说什么,只提醒她悠着点,过犹不及。
 




    过了两三天,许方歌约周旋在咖啡馆见面。
 




    就算许方歌不主动,周旋也打算尽快解决横在两人之间的矛盾。别的事能不清不楚过去,这事不能,甚至得锱铢必较。
 




    她基本不会和人红脸,但不见得好欺负。
 




    许方歌比她早到,点了两杯拿铁,坐立难安。
 




    周旋踩点到,坐下后没出声,等对面先说。
 




    许方歌搅了搅勺子,忍不住说:“……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出是我递的举报信了。”
 




    周旋说:“确实不难猜。”
 




    许方歌憋红了脸:“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
 




    “原因就那么几个,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方歌,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周旋看似圆融,身边有价值的朋友不算少,实际在人际方面偏淡漠,不太习惯跟人掏心掏肺。
 




    她和许方歌的友情始于互相照应、互换学习资源,可过程中,周旋自认为没表现出的那么冷血。
 




    许方歌苦笑着说:“你也知道,我以前挺烦房瑞雪,没什么能力不说,还总拿家里的关系说事,动不动和你过不去……我当时觉得,你输给这种人太不值了,所以真心希望你好,希望你能拿下属于自己的项目。”
 




    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许方歌又说:“但是现在我突然理解房瑞雪了。周旋,有时候你真挺让人嫉妒。胡教授待你像待自己女儿似的,处处维护,什么好事都紧着你。”
 




    许方歌很早以前就交了奖学金申请表,石沉大海。监考那天,她亲眼看见自己那份档案袋被丢到一边,胡教授大手一挥,给周旋签了字。
 




    她其实也知道,要是名额只有一两个,周旋比她更有资格。知道归知道,心里总归不平衡,善恶只在一念间。
 




    周旋静默了几秒,平静说:“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刚入校那会,马上国庆了,放八天假。当时胡教授手头有个活,在群里喊,大家都装不
 




    在,只有我把回家的票退了,在学校没日没夜忙了八天。”
 




    许方歌表情僵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周旋继续说:“这两年,类似这样的事有很多,我没缺席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方歌低着头,好一会才说:“……是我对不住你。”
 




    周旋看了她几秒,不再说什么,拎起包,起身要走。
 




    没有预料之中的责骂,许方歌怔然:“你不怪我吗?”
 




    周旋语气没什么起伏,依旧平静:“你还不值得我浪费精力。快毕业了,以后大家碰到了,还是装不认识的好。”
 




    许方歌脊背挺得笔直,僵硬地说:“祝你未来一切都好,真心的。”
 




    周旋没回应,离开了咖啡馆-
 




    五月初,周旋筹备完答辩事宜,开始给手头的项目收尾。
 




    这阵子两人都腾不出空,线上也没怎么聊,她原打算趁周末约白行樾见面,他正好去上海出差了,三五天才回。
 




    周旋没见到白行樾,倒是在周五下午和黄毛匆匆见了一面。
 




    黄毛要来找她,说帮樾哥稍带一样东西给她。周旋问是什么,黄毛神神秘秘不肯说。
 




    周旋更好奇了。
 




    黄毛开车来的,等在小区门口,见她来了,绕去后备箱,小心翼翼拿出一个长方形的降香黄檀木盒。
 




    盒子散出一股清幽的香气,不仔细闻闻不到。周旋算是半个行家,看一眼盒体的雕纹就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年代久远,起码明清往上。
 




    周旋问:“里面装的什么?值得用这么好的木材。”
 




    黄毛呵呵一笑,卖个关子:“不管装什么,礼轻情意重。”
 




    周旋说:“白行樾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黄毛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周旋职业病犯了:“直接上手吗?不用戴副手套?”
 




    “反正是自己的东西,随便碰。”
 




    周旋拧开黄铜锁扣,愣住了。
 




    里面装的是她当时亲手修复的那幅观音壁画。
 




    黄毛解释说:“具体的樾哥没跟我交代,这应该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本来前段时间就能拿到手,拍卖公司那边出了点岔子,今儿才办完手续。樾哥这不不在北京嘛,叫我直接拿给你。”
 




    周旋晃了晃神,从黄毛手里接过盒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胜过它本身的重量。
 




    送走黄毛,周旋情绪过盛,一颗心脏饱胀到极限,突然很想给白行樾打个电话,忍住了。
 




    她随便扯个由头,微信问他住哪家酒店。隔一会,白行樾发来一个定位。
 




    半小时后,周旋穿戴整齐,带好证件,挎着托特包出门。
 




    去机场的路上,她买好机票,面向车窗外,安安静静坐着,眼底波澜起伏。
 




    再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受未知的期待感裹挟。
 




    刚到机场,外面开始下起雨,乌云压在航站楼上空,雷声滚滚。大屏幕出现一竖排红色字迹,提醒航班延误多久。
 




    周旋找到自己那趟,瞄了一眼,心里没太多波动,耐心等待。
 




    从飞机起飞到降落,比预计多出两个半小时,抵达虹桥机场已经凌晨。
 




    周旋一刻也不耽误,打车去白行樾下榻的酒店。
 




    路上,她抽空看手机,白行樾忙了一天,十点多得空,问她东西收到了没。
 




    周旋回复:收到了,很喜欢。
 




    白行樾:还没睡?
 




    周旋:你怎么没睡?
 




    白行樾:马上。
 




    周旋手速极快地敲击屏幕:那你先别睡。
 




    白行樾回了个问号。
 




    周旋:给你点了份营养品,助睡眠的。马上到。
 




    酒店离机场不远,又走了几公里,司机缓缓踩下油门,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提醒她到了。
 




    手机震了一下,周旋来不及看白行樾回复什么,结过车费,直接进了酒店,健步如飞。
 




    上海这边刚下过雨,地面到处是水洼,浅色系的裙摆沾了泥垢,周旋顾不上擦拭,在前台登完记,乘电梯到顶层套房。
 




    她放缓脚步,一步步走到长廊尽头,脚步声和心跳声如雷贯耳,耳朵里短暂鸣响了几秒。
 




    确定好房号,周旋站在门前,静定住,用很轻的力道敲门。
 




    敲了两三下,里面没动静,她抬起手,正要敲第二次,门开了。
 




    屋子里的澄黄灯光洒到走廊,白行樾穿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胸膛和分明锁骨。
 




    他眼里闪过一秒的意外,随即笑了:“营养品?助睡眠?”
 




    看到他,眼神碰撞一霎,周旋积攒了一路的疲惫烟消云散,突然急不可耐。
 




    她什么都没说,丢掉手里的东西,猛地凑近了,踮脚吻住他,不顾一切和他唇舌勾缠,不分彼此。
 




    下一秒,白行樾给她及时且直接的回应,他扣住她的后脑,空闲那只手甩上门,将人按在门板上,反客为主。周旋艰难换气,勉强分神,毫无章法去扯他的睡袍,手像鱼一样,灵活地钻进,抚他的腰腹和每一块肌肉,自后向前,自上往下。
 




    白行樾亦是如此,给她同样的感觉,比她熟稔,更懂调情的技巧。
 




    周旋像被剥壳的鸡蛋,外面那层皮支离破碎,半遮不遮地堆在腰间。她迷离一双眼睛,嘴角微张,低头看着他衔住果实,先左后右。
 




    白行樾探到满手的滑黏,在她耳边笑了声:这么快?还没开始就……
 




    周旋有些急,勾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话。
 




    战线不必拉长,眼下无需太多前奏,白行樾握住她纤瘦的小腿,往上一抬。很快,周旋不受控地呜咽出声,有那么一两秒瞳孔是涣散的,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爽。
 




    太久没这样过,受亢奋的情绪左右,她一个激灵,全身止不住痉挛,只用了短短十几秒便攀上高峰。白行樾在她最敏锐的时候又重又狠,周旋泪眼朦胧,一口咬在他肩膀。
 




    他浓重的呼吸回荡在她耳边,像堕落的交响曲。
 




    没过多久,周旋实在站不住了,提议去卧室,然后顺势把他推倒。
 




    白行樾后背沾到床面,看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黑色长发如瀑如绸,发尾带了点自然卷,勾着他的皮肤,吊着他的神经。
 




    周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主动,媚眼如丝,吮他的手指,水蛇一样的腰忽上忽下。
 




    白行樾全程配合,欣赏她,打量她,帮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浑身发红的她。
 




    在陌生的城市,周旋忘我投入,沉浸其中,完完全全遵循自己的内心,取悦他,更取悦自己。
 




    折腾到后半夜,总算休止,谁都没急着去清洗。
 




    关了灯,一片黑暗,周旋窝在白行樾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鼻息间涌进浑乱的气息,分不清是汗味还是别的味道。
 




    身体得到了极致的满足,心理上有块空缺越扩越大,无法填补。
 




    周旋组织好措辞,说:“白行樾。”
 




    白行樾手指绕着她的一缕头发,反复把玩:“怎么了?”
 




    “一直都想跟你说声抱歉。”
 




    “为什么道歉?”
 




    “……我很愧疚。”
 




    “愧疚什么?”
 




    “你为我舍过命,我当初还那么狠心,说断就断。”
 




    白行樾摸了下她发凉的肩膀,扯过被子,用平和的口吻说:“没什么可愧疚。我都没用这点绑住你,别自己道德绑架自己。”
 




    周旋轻声问:“你不怨我吗?”
 




    “没必要。做你当时觉得对的选
 




    择,我全盘接受。”
 




    周旋沉默了良久,不能再确定:“我当时的选择是错的。”
 




    白行樾说:“现在掰正也不晚。”
 




    周旋鼻子莫名一酸。
 




    只要她回头,他一直都在。
 




    黑暗中,周旋慢慢安定下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不生我气吗?”
 




    借着微弱月光,白行樾看她模糊的面部轮廓,缓缓揉过她红肿的唇:“说你爱我,我就既往不咎。”
 




    第50章 第50章喜欢把玩,喜欢适度的破……
 




    一夜没怎么阖眼,周旋累到不行,侧躺着蜷成一团,动也不想动。
 




    论精力,她确实比不过白行樾,他在这方面有种不知疲倦的旺盛,且花样百出。
 




    白行樾还有工作,等等得出门。起床前,他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丝,一点点捋顺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周旋睫毛颤了颤,眼皮在打架,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不到二十分钟,白行樾从浴室出来,神清气爽,完全不像纵欲过度。
 




    周旋翻了个身,面向他,看着他走到落地镜前,宽肩窄腰,背部多出几道指甲印。
 




    白行樾透过镜子看她一眼,泰然自若地拿起衬衫,罩住那些痕迹。
 




    周旋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忙完?”
 




    “不一定。”白行樾边系扣子边说,“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他今天大概要去见什么人,穿得比平时正式,黑色西裤熨帖合体,身形颀长。周旋看了会,没能移开眼:“要帮忙吗?”
 




    白行樾来到床边,挑挑她的下巴:“不累了?还有闲心帮忙?”
 




    周旋裹紧厚实的被子,跪坐在床沿,帮他把其余扣子系上。
 




    白行樾目光所及刚好是她胸前,他抬抬手,钻进缝隙,先捏住一颗,再整个握住。
 




    周旋咬了下嘴唇,从头麻到脚。
 




    倪听对床事从不避讳,不止一次说过,男人都有恋。乳情节,没一个例外。周旋如今对这话深信不疑——白行樾尤其喜欢蹂躏,喜欢把玩,喜欢适度的破坏。
 




    她常常欲罢不能,但最近生理期快到了,随便一碰都敏。感。
 




    想到什么来什么,一股暖流直往下涌,小腹不大舒服,周旋皱眉,突然僵住了。
 




    白行樾说:“怎么了?”
 




    周旋没说话,倾身去拿纸巾盒,背对着他,简单擦拭了一下。
 




    白行樾被这场面弄得血气翻涌。
 




    没看到血迹,虚惊一场,周旋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重新躺了回去,问他怎么还没走。
 




    白行樾扯扯领口,突兀地笑了声,想直接把人生吞活剥,看一眼时间,忍住了。
 




    临走前,白行樾拎起西装外套:“饿了的话,自己叫前台送餐。”
 




    周旋笑说:“我想等你一起吃。”
 




    她对他的依赖显而易见,白行樾说:“尽量早点儿回来陪你。”
 




    周旋说好,掖了下被角,闭眼酝酿睡意。
 




    早晨又下过一场雨,风吹得窗框颠来倒去,她听着白噪音,没多久就失去意识。
 




    白行樾这趟来上海,是为了见父亲一个战友的儿子,谈城市构建项目的事。
 




    快中午,尽快谈完事情,白行樾拒绝了对方的邀约,赶回酒店。
 




    周旋还在睡着,房间昏黑,窗帘不透光,被子鼓起一个包。
 




    她睡得不实,听到动静醒了,迷迷糊糊坐起来,头有些晕,嘴唇没什么血色。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低血糖犯了。
 




    白行樾丢给她一块巧克力,坐到她身边:“等回去以后找个时间,带你去看看。”
 




    周旋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中医。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周旋想起被扔在荒漠那晚,他们聊过这事:“你还记得呢。”
 




    “答应过你的,什么时候忘过?”
 




    周旋心里又暖又酸:“我当时,没想那么久远。”或者说,从和他有交集那一刻起,她就没想把这段关系从热城带走,后面的选择也是按计划行事。
 




    白行樾心知肚明:“我知道。”
 




    周旋默然。
 




    到底不想让她不好受,白行樾顺势问:“那现在怎么想?”
 




    “我有在规划以后。”周旋认真地说,“和你的以后。”
 




    “这就够了。”
 




    周旋缓了缓,收拾一下行头,和白行樾出去吃饭。
 




    酒店附近有家西餐厅,人满为患,白行樾提前预约过,无需等位。
 




    他们落座没多久,有个短发女人过来了,朝周旋点点头,笑着和白行樾打招呼:“昨天约你你不来,今天反倒在这儿碰到了,你说巧不巧?”
 




    周旋对她印象再深不过——单是在学校食堂对面那一眼,足够记忆犹新。
 




    白行樾简短回应一句,给两人做了介绍。
 




    聊了没几句,李梵笑说:“那就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我先走一步,mark还在那边等呢。”
 




    周旋看着她回到靠窗那桌,投进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的怀抱。
 




    得知两人现在在白行樾麾下做事,周旋猜到:“他们和你一起来的吗?”
 




    白行樾说:“嗯。这次的项目他们是主设计师。”
 




    “什么项目?”
 




    “海淀和杨浦要修缮两座拱形桥,做地标建筑。”
 




    周旋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忽然来了兴致:“我还没看过你的作品。”
 




    白行樾好笑:“现在想起问了?”
 




    “以前也好奇,但总觉得不能了解你太多。”
 




    他这种人像毒品,吸引力致命,她一直怕克制不住自己,能忍则忍。
 




    白行樾说出牛津街一座艺术博物馆的名字。
 




    周旋拿手机搜了一下,看过建筑图,毫不掩饰,只剩本能的欣赏和崇拜。她说:“都说好的作品是有灵魂的,承载了作者本人很多情绪上的寄托。”
 




    白行樾说:“你看了什么感受?”
 




    周旋凭直觉说:“恢弘,磅礴,但压抑。”
 




    白行樾目光深几分。她比预想中还要懂他。
 




    吃过午饭,两人到市区随便转转,漫无目的。
 




    一直以来,周旋都没和白行樾正儿八经约会过,她突然提议,说想去看电影。
 




    白行樾依她,是弥补,也是哄她高兴。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傍晚。
 




    周旋将手揣进他的外套口袋,十指相扣。两人并肩走过汹涌的大街小巷,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漫步闲聊,节奏渐渐缓下来。
 




    她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去猜去想去顾忌,全凭本心。
 




    街角有栋洋楼,道路两侧种樱花树,周旋一眼看到古玩店的木匾,职业原因,很难挪动脚步。
 




    白行樾替她做决定:“进去看看。”
 




    周旋笑:“好啊。”
 




    还没进门,白行樾手机响了:“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
 




    周旋点点头。
 




    店里人不多,周旋绕柜台逛了一圈,没淘到稀有物件,正想走,被老板叫住。
 




    老板大概五十岁出头,穿了件唐装,手腕上戴佛珠,看她的眼神市侩极了,像看到手的鸭子。
 




    周旋立马变警觉。
 




    以为她什么都不懂,老板拿出一块镶了蜜蜡和绿松石的玉牌,煞有其事地推荐:“这可是好东西!我特意从云南边境进来的,只此一块,绝无仅有——不管别的,主要是寓意好啊!”
 




    周旋配合:“什么寓意?”
 




    老板笑呵呵道:“人养玉,玉养人;能驱灾辟邪,防小人。”
 




    周旋扫一眼水头,也没戳穿,笑着问价格。
 




    老板比了个数:“本来得卖三万多的,今天正赶上店庆,就两万好了。”
 




    周旋听腻了类似话术,以为这次能有点新鲜的,难免失望。
 




    老板把这表情理解成犹豫,推荐起来更卖力了:“这样吧!你如果诚心想要,我给你打个八折,只赚个跑腿费好了,权当交个朋友。”
 




    没等周旋说什么,在她斜后方看镯子的女人走过来,拿过那块玉牌,对光看。
 




    过几秒,女人轻轻柔柔地说:“老板,您这东西就算打五折,应该还能赚一半吧?”
 




    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保养得当,是本地口音,浑身上下又都是名牌货,老板想发火,忍下了,笑道:“那你可能看走眼了。我也不妨说句实话,这玉牌进价一万五,我这定价真不算黑。”
 




    女人不像是会跟人争执的性格,转头看向周旋,微笑说:“还是换家店吧。我经常买玉,多少了解点行情,这价格能买到更好的。”
 




    老板终于黑脸:“你这不是活生生砸人招牌嘛!”
 




    在事情发酵
 




    前,店门被推开,白行樾进来了。
 




    即便预料到了可能会在这碰见,女人表情还是变了变,笑意僵在嘴角,不太自然。
 




    白行樾不动声色看了女人一眼,收回目光,径自走向周旋:“有没有什么能入眼的?”
 




    周旋说:“没有。”
 




    白行樾旁若无人地揽过她的腰:“那走吧。去别家看看。”
 




    “等一下。”
 




    周旋看向老板,替女人说话:“缅甸翡翠种水好,你这块从色泽到质地没眼看,连边角料都够不上,进价八百不能再多。”
 




    老板的脸黑了又红,一时无法反驳。
 




    周旋平静地说:“东西有问题就别怪别人指出来。而且,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和气生财?”
 




    周旋点到即止,临走前,对女人笑了笑。
 




    女人回以一笑,装作不经意看她身边的人,白行樾视若无睹。
 




    出了店铺,周旋把这段插曲抛到脑后,笑问:“我们还去哪?”
 




    白行樾反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周旋突发奇想:“想去逛夜市。前面正好有条文化街。”
 




    这附近都是人行道,车停在了地库。白行樾说:“在这儿等我,我去取车。”
 




    十分钟后,白行樾驱车过来,周旋不在原地,在街对面的路标底下,正和一个做街头采访的女生说着话,旁边架了个摄影机。
 




    离得不远,他能听清她们在聊什么。
 




    女生问起她的年龄、职业、理想型。
 




    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周旋笑着说:“我没设想过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如果非要回答,大概就是那种,外在冷漠,内里很细心,对我也很包容。我能在他那得到全部的信任和安全感。”
 




    女生说:“那对外表有没有什么要求?”
 




    “长相好,身材更好;个子很高,185上下。”
 




    女生说:“你刚刚说,你已经有男朋友啦?”
 




    周旋笑说:“对。我男朋友就是我的理想型。”
 




    白行樾手搭方向盘,目光紧锁住她,自然而然想起昨晚。
 




    听他说完那句话,周旋好一会没出声,用一种郑重到虔诚的语气,很轻地说:“白行樾,往后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掷地有声,她同样给他承诺,比直接说爱更有份量。
 




    白行樾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