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部分规则

船行数日，众人抵京。

 如懿自落水后，便因水冷犯肺，得了咳疾，一病不起。

 皇帝面上当然是上心，先说缈云阁清净利于养病，叫如懿挪过去，又每日都叫了数名太医前往诊治，而煎药等一应事务，都叫新近得了赐姓入旗之荣、一跃成为皇帝贴身大宫女的辉发那拉青樱伺候。

 皇帝一派情真意切：“青樱是如懿的同胞妹妹，又通医术，伺候起姐姐来自然最为上心。”

 而害得如懿落水又拖延救援的凌云彻，自然不能放过，皇帝让他在慎刑司关了几日，就让粘杆处提走了人，好好“招待”。

 而大阿哥永璜回京后，也添了一病。一开始只是有些头晕畏寒，本以为只是在回程行船时着了风，无甚大碍，哪知几日后病势竟是忽然沉重起来，又添了失眠多梦、虚汗淋漓之症，宫里派了包太医去诊过后，禀报说应是舟车劳顿又受了寒，心脉受寒凉之气所冲，以至于心气不足，好在这病虽不轻，却是顺症，大阿哥年轻体健，行过针灸，服用几副药，调养一段时日，也就无虞了。

 永琏、璟瑟去探望一回，又过了几日，永璜上了请安折子，说病已经好了许多，请皇阿玛、皇额娘不必担忧。

 容音却担忧他自恃年轻，只怕是在逞强，便请皇帝允她前去探视。

 皇帝想想，让容音带上苏绿筠、陈婉茵这两名养母一同前往。

 而如懿的症候，就没有这般顺利了。这一日容音出宫探视后，青樱来告诉皇上，如懿咳疾颇重，不堪劳动，实在是不宜伴驾，至少也得在渺云阁“静养”个一年半载的。

 彼时皇帝正提笔画着凌霄花，闻言淡淡道：“青樱啊，既然你姐姐病着，纵然是朕心中不舍，也得以你姐姐的身子为重。你这样上心，朕也欣慰。”

 他边说，边漫不经心地示意青樱上前伺候笔墨。

 青樱缓步走到桌前，先是往桌上的甜白釉玉壶春香炉中放了龙涎香的香饼，才开始磨墨。

 皇帝画了一阵，瞥了一眼，见她双手骨节嶙峋，十指短而秃，指甲黯紫，手上疤痕遍布，还有点点冻疮留下的瘢点，但她的手稳而有力，添香磨墨的动作干脆利落，手腕上一个玛瑙雕莲子镯空空地悬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想起那日，这女子在自己和慎妃面前一脸惶恐地跪伏于地，告诉自己，她借为太后诊治混进东巡的队伍，就是为了找机会报复她的姐姐，如懿。

 她说，她当年在冷宫，差点被如懿毒死，后来出了冷宫，被拨到如懿身边，更是受其百般凌虐，若非皇后搭救，早已死于非命。但即使侥幸活命，她也被折磨得大病一场，甚至落下干血虚寒之疾，从此不能生育，这样的伤害，她必须报复回去。

 至于如何报复，当时还被唤作樱儿的女子说，她知道乌拉那拉氏有行师巫蛊术之举，让人被迫听从施术者的心意，若有违反，便会受苦。当年她家族获罪时，她年纪尚小，不知解法，但是，她这些年学了医术，也懂了些祝由、祈禳之事，所谓鬼神，其实就是事物之性与理，顺之则胜，逆之则败。她到底是如懿的妹妹，又伺候了一段时日，已经得出了这咒术的四条法则。

 第一，在咒术中，如懿就是最为特殊的存在，皇帝不能对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有任何真情流露。

 第二，在咒术中，如懿不争不抢，但若是皇帝的安排不能令她满意，则皇帝欠她人情，要对她愧疚，受她摆布。

 第三，在咒术中，如懿身边的所有人，不能有一丝二心，必须全然忠心耿耿，爱她所爱，恨她所恨，替她打算，为她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一切以她为先，就连死都要被她榨取价值，而她则可以对她身边的人冷漠相待，全无关心。

 第四，如懿可以凭借一点怀疑直接给人定罪。

 这四条法则，看似不合理，实则也不合理，但是如果反过来看，皇帝不能对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有任何真情流露，意味着可以处置她身边的人；她不争不抢，意味着难以掌握主动，任何事情都要皇帝或其他人替她做在前头，把成果捧到她面前；她身边的人必须忠心耿耿，可是 人若心里眼里只有她，就会眼界狭窄看不到全局；她能凭怀疑直接定罪，意味着她也容易受人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