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喜

海兰死了,因为尸身覆盖白羽,颇为诡异,被拉去烧化后将骨灰分为几份,埋在乱葬岗不同位置。

 至于她的遗物,只有些剪烂的布头,不知有何用处,暂时封存,丢在一边。

 而如懿,则陷入了深深的悲伤、埋怨和焦急中。

 当然不是为了死去的海兰和重病的五阿哥,而是为了凌云彻。

 如果凌云彻是被一个宫女引诱,还可以说是那宫女不安分,可是进忠,是一个太监!

 太监虽是没了那话儿,也算是半个男人啊!

 她心中不免对凌云彻生出埋怨之情。

 但她自认与凌云彻别有一番无关男女之情的情谊,自然是要帮他洗清冤屈的。

 就算皇上可能顾及面子不想让她往下查,就算查起来困难重重,就算要追出宫,她也要查下去!

 她心中这么想着,吩咐了容佩去查,自己坐在房中发呆。

 容佩只得从当天最早在场的那些人中查。

 进忠听说是又受恶心又受惊吓,本就还未复原的身子生生弄出病来,现在太医还在治着,不便见人。

 进保代了进忠的班,毓瑚也一直在御前伺候,也见不得一面。

 她只得在茂倩下值途中将她捂住嘴拖到一边,质问她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帮御前的人会出现在那儿!

 茂倩早就备好说辞,直着脖子道:“民间元宵节,有女子结伴走百病,摸门钉,祛除疾病之俗,前儿宫里痘疫四起,我等效法此俗,祈福禳灾,叫那小凌子搅了,咱们还没追究呐,你倒是冲我瞪上眼了!”

 容佩厉声道:“笑话!你们一帮奴才,跑去重华宫走百病,如此尊卑不分,是何居心!进忠还穿着女装,更是伤风败俗,还敢嘴硬!”

 茂倩用同样严厉的语气回道:“咱们是皇上跟前伺候的,真犯了错,皇上不就罚了,轮得到你一个答应的宫女言三语四!你难道没听过有诗云‘窄窄弓鞋步步娇,银花火树过元宵’!走元宵的皆是女子,进忠公公病体初愈,想要除病,又不能以男子身份行此俗,自然要换上女子装束!可恨被那脏的臭的给拉上了,现在好啦,又添了新病!”

 容佩听她无理搅三分,还这样说凌云彻,只觉得下了如懿的脸面,一时火起,劈面一掌扇在茂倩脸上。

 她本是把人拉到小巷子里,这一掌之声传出,来往的宫人都听见了。

 茂倩捂着脸愣了愣,登时大怒,一头撞在她怀里:“就是在御前,皇上都没弹过我一指甲,你今儿倒是打到你姥姥脸上!你打呀!你接着打呀!今儿你不打死你姥姥,你就是个不孝的外孙!”

 她虽个子不高大,劲却不小,一下把容佩顶出了小巷,推倒在地,又往她脸上狠狠挠了两把,接着骂:“你姥姥是京官家的格格,家里长辈还是皇后娘娘兄弟傅恒大人的座上宾,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憨面刁攀上枝头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就单打了御前宫女这条,你才是该个尊卑不分之罪呢!你姥姥今儿替你主子教训你!”

 来往的宫人,有受过容佩冷眼的,有和容佩一起拨到宫中,眼看着容佩伺候主子却没拉拔一把,暗自怀恨的,当下一个个拉偏架的拉偏架,叫好鼓噪的叫好鼓噪,还有人说起这两人打架的因由,话赶话就把小凌子对进忠图谋不轨的事说出来,有好事者早就听闻元宵当夜进忠扮相和娴答应七分相似,一时更是心中好戏连台,只是面上不敢带出来。

 本来只是风言风语,叫这么一闹,不但调查没有丝毫进展,事情还捅到了明面上。

 闹成这个样子,容音作为后宫之主,少不得到养心殿面见皇帝,请示如何处置。

 皇帝心下且喜且忧,把两人各自斥责一番,又叫来如懿,和蔼地问她,如今作何打算,闹得这么难看,还要再查下去吗?

 如懿心下憋闷,可皇帝一副只是担心带累她名声的样子,一点猜疑都没有。

 偏偏这时,进保又来禀报:“皇上,奴才已经问了傅恒大人,这茂倩姑娘家里的长辈,是漠北的大买卖人,傅恒大人说了,虽说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但是他们家买卖经营多年,马儿吃的药都得从人家那儿来,别说傅恒大人,就是超勇亲王都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呀!”

 皇帝有点惊讶,本来只是找托词,没想到这茂倩还真不是扯起虎皮做大旗,当下心里也是忌惮起来,立刻以随意殴打宫婢的罪名让人把容佩拉出去打板子。

 但他面上还是道:“虽说如此,到底娴答应要查的事要紧,茂倩,朕已经替你做主了,你也该给娴答应赔罪,你打人的事情,就,罚俸两个月吧。”

 皇上都发话了,茂倩立刻照办,真诚地认了错。

 皇帝又道:“如懿啊,朕是这么想的。这既然容佩无能,不如这件事,就让进保去帮你查查,他是朕的人,又是李玉的徒弟,你该信得过吧。”

 如懿早给这一套组合打得晕头转向,而且进保去查,总好过皇后介入,只得同意了。

 结果进保去查了一时半刻,就把杭白菊枕和一个绣着凌霄花和樱花的荷包拿到皇帝、皇后和如懿面前。

 如懿嘟嘴道:“臣妾没见过这个荷包,这个枕头也不是出自臣妾之手。”

 进保道:“皇上,已经让人比对过了,这荷包的针脚与娴答应的颇为相似,这……”

 容佩这时已经受完刑被拖了进来,艰难地跪在地上,听了这话,立刻嚷道:“皇上,奴婢想起,有一次见过海兰偷偷摸摸绣什么东西,这个荷包,应是出自她之手,想来,是海兰怀恨在心,要栽害主儿!”

 茂倩忙不迭嘘了一声:“海兰可是妖物邪祟,怨气大得很,容佩姑姑可不要看她死了就什么都推到她头上,当心夜半三更的她敲你的门!”

 容佩狠狠剜了她一眼,又磕头道:“至于这个枕头,是奴婢缝的,与主儿无关,皇上若不信,大可比对验看!”

 进保适时道:“皇上,已经验过了,的确是容佩的针脚。”

 容音对皇帝说:“那么,容佩就该把这枕头,是何时缝的,何时送的,前后细节,一一从实招来。另外,皇上,是否让小凌子前来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