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袭明


 《师父》的女主叫做赵国卉。

 天津女子。

 年幼无知,与自称好莱坞明星的洋人瓦伦蒂诺厮混,怀孕,生有一子。

 孩子出生时便被她的父母送给了人贩子,洋人也不知所踪。

 那时,赵国卉才17岁。

 17岁的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为了爱情便义无反顾。

 可随着年岁增长,她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份离别自己亲生骨肉的苦楚。

 加上名声臭了。

 她便对许多事情死了心。

 天津卫的水四通八达,好与坏的消息搭载着千年不断地水流奔波,一个失节的女子纵使容貌再怎么美颜,也不会有人去搭搁。

 好在赵国卉的心也死了。

 找了份在天津的西餐厅起士林当女招待的工作。

 日子过的如同行尸走肉。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在起士林正在吃第五个免费面包的男人-陈识。

 一开始,她对陈识是鄙夷的。

 觉得陈识这种就是贪小便宜的南方人。

 其实这点很正常。

 在当年,天津可是北派武学的圣地,天津、保定、沧州一线拱卫京师,能人异士不知凡几。

 而当年的武学又以北派为尊,看不起南方人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浩锋在里,对于赵国卉与陈识初见的刻画,其实是一种很不讲情面的刻画。

 那是天津本地人对于“外地人”的一种很纯粹的偏见。

 她冷冷的来,对干噎面包的陈识冷冷的说了一句:

 “别吃了,见不得占便宜没够的男人。”

 那种偏见、鄙夷的气息,哪怕是透过文字,都溢出了纸面来。

 可陈识却看上了她。

 他为了咏春武馆的开宗立派而来,女人,是身份的掩护。

 他要找天津本地的女人,一来是成为天津本地人的女婿,这样才能算是天津“门内”的人。二来呢,没结婚,便没有根脚,不在天津落户的飘零子,是当不得武馆宗师的。

 至于三……其实还有着一份见色起意的味道。

 这女人名声臭不臭,跟他没关系。

 按照郑山傲的说法,成为天津本地人后,找一个天津当地的徒弟。徒弟连挑7家武馆,死在第八家。

 本事得到了武馆的认可,死了徒弟保存了天津武馆的颜面。

 至此,他便能在天津立足,开宗立派。

 赵国卉自然不答应他。

 但实际上里和电影有所不同。

 剧本里,赵国卉是被郑山傲说动,她跟郑山傲提了一些条件,比如彩礼嫁妆,郑山傲做担保等等。

 郑山傲是天津武行的大领班,偌大个天津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做担保,就等于给了赵国卉一个翻身的机会。

 大领班作保,她赵国卉以前的名声再怎么不堪,可从此往后,哪怕是看在郑山傲的面子上,谁也不能在明面上嚼她赵国卉的舌根子。谁敢,就是不给郑山傲面子,不给天津武行面子。

 一个年少失节的女人,从此,彻底翻身了。

 更何况,一笔丰厚的彩礼嫁妆,她还能攒下来,给“未来”留着。

 但里,这段剧情其实只是一笔交代过,郑山傲找了她父母去谈,最后谈得同意,赵国卉不情不愿的嫁给了陈识。而归咎其原因,其实只是因为陈识第一次见到赵国卉时,便见色起意,仅此而已。

 区别还是挺大的。

 总之吧,剧本和,其实在这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区分了。

 而这样的改动,也是为了人物塑造的合理性。

 但赵国卉与陈识的故事线,其实也就在这里埋下了伏笔。

 这是一桩利用的婚姻。

 虽然俩人都没明面说,但在剧本里,在郑山傲说通了赵国卉后,告诉陈识:彩礼“八”这个数。

 而陈识上车,便等于同意。

 俩人对坐,赵国卉告诉他:每个月陪她逛一次街,每个月吃一次螃蟹。

 陈识回应她:逛街可以,不买东西。

 言下之意他不会浪费钱在赵国卉身上。

 至于螃蟹……许鑫当时和徐浩锋聊时,问这是个什么典故,但徐浩锋说没有什么典故,天津是海河汇聚之地,螃蟹比大米都便宜。天津有句老话,叫: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

 这话最能体现老天津人对“食”之一道的精通与在意。

 也能体现赵国卉这个天津人从小骨子里那种优越感。

 这是他的原意。

 但在许鑫看来却不太好。

 于是在剧本上改了几笔。

 “赵国卉吃蟹时,连蟹心都一起吃。蟹心是大寒之物,连陈识都不敢吃。出言提醒:那是蟹心,大寒,不能吃。

 赵国卉不理会。”

 老徐不理解为啥要填这么一笔。

 许鑫告诉他:

 “赵国卉和

陈识的婚姻其实就是一场交易,她提出来吃螃蟹这个看似荒诞的要求,不能浪费目的性。

 就像是陈识提的要求:我做的事,不要问,看破了,不要说,逛街可以,但不买东西,螃蟹管够。

 赵国卉不知道陈识要做什么,也不想知道。蟹心是寒,宫寒,生不出孩子。赵国卉哪怕和陈识结婚了,也不想有任何瓜葛。因为在她心里,那个叫瓦伦蒂诺的洋人是她的神,她和神有一个孩子。她这辈子只为了神和孩子而活。”

 老徐一时间有些呆滞。

 而许鑫又在剧本后面,在俩人感情逐渐升温,直到赵国卉终于有了对陈识的心意后,俩人的一顿螃蟹里,赵国卉不再吃蟹心了。

 那是她打算跟陈识过一辈子,俩人生儿育女的默默准备。

 至此,俩人的感情线有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许鑫很喜欢《师父》这部。

 以及老徐改的剧本。

 原因很简单。

 这里面,每个人都有两面性。

 陈识面热,是慈祥的师父,是靠谱的丈夫,是有大本事的武术家。可他的心里其实是自私的,冷血的,一心只为扬名的自私之人。

 赵国卉面冷,委身于陈识,可内心里装着的却始终是他人。但在回心转意后,她给了陈识最好的温柔,依靠、以及在面对武行时,她没有听陈识的意思自己走,而是就坐在武馆谈事的茶楼对面,一心一意的等着陈识。不离不弃。

 郑山傲呢,明面是武学大家,一山之主,表面看起来坐镇天津,主持公道。可内心里无论是看到洋人武者对肌肉练习控制后,联想到武术原理,对这片土地未来的担忧,还是改进了军阵搏杀时的铠甲、招数,给自己的徒弟林希文,他那年迈的身躯之下,藏着的始终是一颗难凉的武人热血。

 所以他看陈识有真功夫,爱材,才会如此帮他。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两面。

 一阴一阳。

 每个人乍一看能在故事里得到属于自己的救赎。

 可偏偏,命运弄人,所有人都棋差一着。

 有人黯然远走巴西。

 有人死在了脚行的推车前。

 有人幡然醒悟可惜时不待我,黯然离开。

 有人与幸福就差了一班列车……

 这是他觉得老徐的故事里最吸引他的点。

 也是他最想表达出来的东西。

 其实,他也真的挺喜欢《一代宗师》这个故事的。从第一眼看到剧本时,就喜欢上了。

 但那是王佳卫的剧本,也是别人的故事。

 妻子拍了,他高兴。

 但个人而言却是遗憾的。

 他对民国的武林也很感兴趣。

 正遗憾时,遇到了老徐的《师父》,一下子就惦记上了。

 可以说,老徐的剧本改了多久,他就在心里琢磨这个故事琢磨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