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英雄气概(第2页)
“用化名来作画——我觉得这就像是一个获得‘竞争优势’的游戏。我有些时候,甚至觉得这是一件让人觉得羞愧的事情。你可以搬一只梯子翻过障碍,但墙壁永远都在那里,不会倒塌,不会消解,因为它注定如此,从人们出生那一刻就是如此。”顾为经觉得他自己是不是在用“侦探猫”的身份,赢得别人的信任,那些本来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
“你理解错了。艺术不是举重,是理解。”
伊莲娜小姐摇摇头。
“生理的差别不会消解,但偏见和刻板印象和束缚可以消融,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海明威当然永远无法成为女性,但不代表,他无法写出让女性感动的文字,也并不代表,他无法写出细腻的女性人物。海明威也写了很多复杂而立体的女性形象……而我所说的性别转化不是说让人做个变性手术。不是让男人成为女人,女人成为男人。”
“而是深层次的理解,深层次的爱。”
“顾先生,我从小上的是传统的女子教会学校,一方面它很优渥,一方面它也很老旧。”
安娜说:“就是那种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教导你如何未来成为一个真正上流的女人,一个真正的让丈夫感到体面的贵妇的学校。仿佛有什么伟大的魔法存在,只有按照标准的流程操作,按时的去教会,餐前认真的祈祷,学习那些体面夫人们的生活,相夫教子,剪剪,布置布置舞会,便能收获幸福。”
“相反,要是打破了这个咒语,搞错了操作顺序,搭配错了桌布的纹,便会像所有不成功的魔法一样,受到诅咒。21世纪,就算是最古板的教会的学校,也不敢对女人说你们不能拥有事业,或者你不能拥有梦想了。但是,我能在其中的某一些老师的目光里看到这样的东西,他们用眼神在说——你必须要找一个非常有钱,非常有权力的丈夫嫁掉。”
“我不喜欢这样。从小,我就对性别的壁垒有非常深刻的认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无法理解男性了,我理解有些时候社会对女性的苛责与负担,正如我理解,又有些时候,社会对男性的苛责与负担一样。”
“毕竟,社会也要求他们拼命的努力,最后变得非常的有钱,非常的有权力。才能在维也纳的女子教会学校的姐妹会里,找到位看上去顺眼的女孩娶走。”
安娜用她特有的冷幽默说道。
“相信我,这真的很难,也许并不比让一个瘸子搞清楚到底有多少种社交舞的舞步种类简单。”
舞台上的嘉宾忍不住一起笑笑。
“所以,有些时候,我也会用男性的视角来思考问题。不是我忽然一下变成了男人,而是说,我在尝试理解他们,在一些特殊的问题之中,我会把自己放到了他们所面对的真实情景之中。我在以a.e编辑的身份撰写的评论文章里,有些写的可有‘男子气概’了,就算把海明威请过来,他也会同意我的话的。”
“当然,我永远也无法真的变成男人,也无法理解一个35岁,濒临失业,有一家人的医保要付,小女儿患有白血病,银行还要收走房子的中年大叔画家内心到底要面对着什么。”
女人摇摇头。
“去年的时候,《油画》杂志一个关于底层画家生存现状专访的调查项目里,我接到了内华达州的一位先生的来信,看得我几乎要落泪。我尝试着以他的口吻去写些什么,这其间当然很可能充满了我对于他的主观癔测,女性对于男性视角的主观癔测。就像有些男艺术家在创作女性人物,贝尼尼在雕刻特蕾莎修女脸上激烈的表情的时候的主观癔测一样。”
“所以,如果有任何对于这一点的批评,我都会充分的体谅并且虚心的接受。但我觉得这种尝试是有意义。这是一种温和的解构与对话。”
“性别壁垒就在那里。一方永远无法变成另外一方,但爱,爱与理解能够消解这样的隔阂。”
安娜注视着顾为经。
“海明威不会穿着长裙,圣女贞德也不会在裤档里塞上路易十四那种高高隆起的填充物招摇过市。但打破性别的壁垒不要求你做这个,要求的是你愿不愿意爱对方,愿不愿意理解另一侧的人生。她不会让女性创作者失去她们的细腻与敏锐,也不会让男性失去他们的男子气概,变得娘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