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生。又是一年金陵春。
 




    金陵城外,聚宝门前大排长龙,守城的兵卫正在尽职尽责地查看进城百姓的路引。
 




    厚厚一叠过路文书递到手上,兵卫抬眼,原来是一行镖师,六七个黑脸汉子守着一辆镖车,车沿插着一面镖旗写着“凌云”二字。再一打量,嗬,里面竟然有个年轻的小娘子,穿着一身青色短打,很是利落的样子。她的文书上姓名那一列写着三个大字:施又宜。
 




    兵卫手一挥:“放行。”
 




    镖车过了守卫森严的城门,大家又松弛下来,恢复往日的说笑。二月乍暖还寒,一个名叫大新的年轻汉子吸溜着鼻涕问:“十一姐,这次送完镖,你就不跟我们走了吗?”
 




    施又宜扬眉一笑:“这几年也学了不少菜式,我也该停下来赚些银钱啦。”
 




    三年前,她投河却幸被下游村落中一姜姓婆婆所救,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姜婆婆也做得一手好菜,却不知为何孤身一人退隐小山村。施又宜茫然不知前路之际,姜婆婆给她指了一条路——走四方,尝百味。她还记得姜婆婆当时是这么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做菜也是一样。各地气候环境不一,生长出的作物有异,料理的手法自然也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只有亲口尝过才知道。”
 




    因为这一句话,施又宜抱着包袱上路,又遇上凌云镖局的一行人。她本只是打算随镖局的车队南下一程,不过途中施又宜露过一手厨艺之后,大家看她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后来,她便随着镖局走南闯北,也成了全镖局上下老少的“十一姐”。
 




    “十一姐,以后没有你,走镖又只能啃干馒头了,哎。“大新想起那硬得要噎死人的口感,一脸痛苦之色。
 




    施又宜了然一笑:“回头我给你一些卤料包,卤货好带还能下酒。你们下次要是路过金陵,记得来小店捧场。”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那是必须的呀,以你的手艺,绝对能镇住全金陵!“
 




    过了聚宝门再前行不远便可看见秦淮河缓缓穿城而过,河中舟楫如蚁,岸边车马如云,好一派繁华景象。
 




    “过了这座桥,往那头去是三山街市,你若想做买卖,可在那边寻寻铺子。我们得继续往北走,雇主在那等着我们。”
 




    镖头方哥对金陵很是熟悉,给施又宜支招。施又宜大喜,与众人约好傍晚打尖的客栈,便分道而行。
 




    秦淮河畔酒楼食肆鳞次栉比,若是能在这里开一间酒楼,日进斗金不是梦,不过——施又宜捏捏自己的钱袋子,三年归来,拢共只攒了五两银子。她还是先从小食肆开始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三两琵琶拨弄声,伴着金陵雅言的小调,轻柔得像一阵杨柳风拂过。金陵官话与沐城方言有相近之处,勾起施又宜的思乡之情。不过,到底是近乡情怯,她终究选了金陵作为落脚之地。施又宜晃晃脑袋,将这些伤感的思绪抛诸脑后。
 




    三山街市人流量之大,可谓摩肩接踵,各种布坊、绒花作坊、板鸭店、香糕店……看得施又宜目不暇接,喜上眉梢。太好了,做生意,就得热闹!
 




    走走逛逛,施又宜眼见地看见右前方有一家牙行,立时直奔而去。
 




    店内,一名年约五旬、满头华发的老丈正坐在椅子上看簿子。见施又宜进来,他马上起身,满脸堆笑地问道:“小娘子,可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