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风华东有扶苏

第六百三十三章 白马踏上京(第2页)

 这倒是给魏军省了很多功夫,以右路军李正然部的魏国重骑为先锋,在清扫了大部分外城确认半个上京已经陷入瘫痪,无法再组织起有效反攻后,魏军开始攻打内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前后十一任辽帝曾经休憩走动处理政务,俯瞰这偌大帝国的宫城,在不一的情绪中,等待着这场大戏的最后落幕时刻。

 “让路!让路!”从西域千里迢迢而来的胡商带着驼队撞翻了路旁的胭脂铺,琉璃瓶落下在青石板上绽开七彩,穿锁子甲的粟特武士挥动弯刀,驱赶着挡在面前的辽人,在发现有魏卒杀到近前时,还下意识挥动着武器保护着自己身边的胡商,下一秒魏卒扣动扳机,骆驼嘶鸣着跑远,一整个商队血染当场。

 冤么?看起来有点冤,毕竟人家又不是辽人,但考虑到这个时间点了还敢穿金戴银地往街上跑--好像又不怎么冤。

 住在河畔的浣衣女被溃兵冲进金水河,死死抱着洗衣槌漂浮,她不断撞上河里沉浮的尸体,恍惚间河水似乎已经完全被染成了血色,水面倒映着河岸上的厮杀,战马的马蹄踩在街面上声音清脆,马上的魏军士卒高举“魏”字大旗,大多时候看也不看那些亡命奔逃的百姓一眼,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偶尔会有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守军或者私兵与魏军正面撞上,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和惨叫总是一起响起,结局总是以魏军的胜利而告终,这一幕倒颇为讽刺地像是这几年以来魏辽大战的缩影。

 街尾的小食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掀翻了,有人抱着匣子埋头狂奔,却在半途就被人抢走了一辈子的积蓄,围墙上蹲着周遭最招人厌恶的闲汉,正对着突进的魏军拍手叫好--想必江山的颠覆对于他来说是件难得的乐子事,毕竟生活再烂又能烂到什么地步?但透过不时模糊视线的水花,浣衣女好像看到,那闲汉因为笑容而弯起来的眼角挂着没干的泪痕。

 再往后就看不到了,生活了一辈子的街巷走到了尾,穿行内城的金水河也有桥洞,浮尸层层叠叠地挤在那里,莫名让人想起洗完了没扭堆叠在一起的衣物。

 轿辇卡在酒肆残垣间,轿夫不知道跑去了哪儿,换上平民服饰的文官跑回了自己家,腾空了装书典的箱子用来装钱财,房门突然被推开,十三岁的幼女惊恐地问着什么,文官却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外面传来不知源于何人的吼叫,文官一个激灵,突然暴起拔下钗子划破了女儿的脸,然后将满脸鲜血的女儿推到了床底,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熔化的金漆落在龟趺碑座上,掌管祭祀的契丹宗室正在焚烧历代辽帝画像,不时有子弟跑过来喊着魏军攻到了何处,离这里还有多远之类的,但他脸上的神情都没什么变化,这里在宫城之外的御道上,是魏军进攻宫城前永远绕不开的地方--所以去担心魏军的行踪根本毫无意义,等到火盆中那些或英武或睿智的画像都燃烧得差不多了,他用镶翡翠的裁纸刀割开自己咽喉,鲜血喷洒在太祖耶律阿保机的残余画像上,映得画中仅剩的狼头腰带泛起妖艳的红光。

 三百个仿唐时所建太学里读书的斡鲁朵生撞开了武库大门,拿起那些平日里用来强健身体的武器,迎上了破门而入的魏军,领头的魏军骑士高坐在马上,斡鲁朵生们看清了那极冷的眼神里浮起的一丝不屑,然后嘶吼着用自己的血给这个读书的地方加上了一些铁锈味。

 整个内城,也一点一点被战火吞噬了,洪水一般成群结队的魏军从街道上冲杀而过,残肢断臂堆满了街的两边,原本该守城死战的辽卒被追得四散奔逃,城门被接管,重地被攻下,那匹白马就这样在万军从中走过外城,走过内城,看过江山倾覆时的血与火,然后停在了这一段长长旅程的最后终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