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满目疮痍,规划伊始
车轮碾过最后一段相对平整的官道,颠簸着驶入所谓的新野县界时,一种近乎死寂的荒凉感便扑面而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透过车帘的缝隙,我看到的景象,比之前通过貂蝉传递回来的、那些冰冷文字描述的侦察报告,要残酷和直观得多。
报告只说了城破、民逃、田荒,却无法描绘出那扑面而来的、混杂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当我们最终勒马停在已然坍塌过半的南城门前时,眼前的“县城”几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低矮残破的夯土城墙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豁口,如同被野兽啃噬过的骨架。城门楼早已荡然无存,只有几根焦黑的木桩歪斜地矗立着,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兵燹的惨烈。
街道依稀可辨,却被半人高的杂草所吞噬,碎石瓦砾遍地,几乎无处下脚。两侧的房屋更是十室九空,侥幸未被完全焚毁的,也大多是门窗洞开,蛛网密布,残垣断壁在萧瑟的秋风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垮塌。偶尔能看到一两张枯槁的面孔从破败的门洞里探出来,眼神空洞而麻木,看到我们这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也只是飞快地缩回去,如同受惊的野兔。
田野?城外哪还有成片的田野?目力所及,尽是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枯黄的野草连绵起伏,看不到一丝耕作的痕迹,更遑论什么即将收获的庄稼。
这就是刘表“慷慨”赐予我们的立足之地?一个几乎被彻底摧毁的边陲废墟。
跟随着主公刘备一同前来的数千军民(大部分是从徐州自愿追随的老底子,加上那象征性拨给我们的、此刻同样面有菜色的五百荆州兵),此刻都沉默了。压抑的气氛在队伍中蔓延,之前的疲惫、颠沛流离的委屈,此刻都被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无限放大。
我能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压抑不住的抱怨:
“这就是咱们的新家?还不如徐州乡下的一个破村子……”“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留在徐州跟曹贼拼了!”“天哪,这地方连口热水都找不到吧?怎么活啊……”“将军们……咱们真的要在这里扎根吗?”
怨言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早已脆弱不堪的士气。我知道,这些话不仅仅是抱怨,更是对未来的绝望和对我们这些决策者的质疑。尤其是对我,这个力主南下荆襄、最终来到这片不毛之地的人。
我看到主公刘备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勒住的卢马的缰绳,望着眼前的废墟,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忧虑的叹息:“唉……百姓何辜,遭此荼毒!备,德薄能鲜,竟至斯地……”他眼中的不忍和自责几乎要满溢出来。
翼德(张飞)那虬髯环眼瞪得溜圆,鼻翼翕动,显然是怒火中烧,但他看了看主公,又看了看周围垂头丧气的军民,硬是把到了嘴边的咆哮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震得身下的乌骓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