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退避(第2页)
设想总是很完美。
何铮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凌晨一点,别墅门前都没有动静,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
月明星稀,地上全是浅淡的月光。
他望着别墅前空无一人的小路,觉得可能等不到郑修他们想要的答案了。
客观来说,他可以回去睡觉。
但主观上……他有一点不想走。
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他把谢之按在大松山的田畦间,剥脱衣服,百般玩弄。
鸟叫声,流水声,风吹树林声……万籁和谐,但谢之压抑的哭声,却好像最顺耳。
何铮一拍脑袋,想把这个画面拍走。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却迈步,向谢之平常劳作的那块田地走去。
谢之离开这段时间,大松山下了几场雨,先前播撒的冬瓜种子已经长成半大的藤蔓。而再早一些种下的生菜、韭菜之类,都差不多可以炒菜上桌了。
何铮对这些不感兴趣,他记得,谢之曾经捡起一根树枝,随手就练。
行云流水,招式飘逸,极具观赏性。
何铮闭了闭眼,不由自主地看向谢之曾经展闪身影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个人。
夜色弥漫,那人周遭是黑色,何铮眼前也是黑色。
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清癯细长,站姿笔直。
谢之!
何铮瞳孔瞬间缩小。
然后,又渐渐扩大,变得深邃。
一定是他,这个静立山间的背影,绝对不会有错。
就在此时,手机震起来。
是郑修打来的。
“何公子,有情况吗?“
距离这么远,何铮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没有。”
“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
“……谢之居然没有回别墅?”
何铮声音冷下来:“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不信我的眼?”
“何公子不要误会。”郑修笑了一下:“我只是在疑惑,谢之明明从安镇离开了,他还能去哪。”
何铮语气笃定:“他又不止这一处房子。何况他带着个受伤的竹二,保不准半路里找地方住了。”
“何公子说得对。”郑修想了想,“你提醒我了,我去他别的住处再找找。”
挂上电话,何铮呼出一口气,下山朝那个人影走去。
他一路小跑,没有掩饰动静。
而对方有所感知,飒然回头。
何铮一口气跑到距离他十多米远的地方,其实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他眼神还行,借着朗月清辉,越看越觉得这人衣袖很宽,不像是谢之穿的那身运动服,而是……像习武的人穿的太极服。
而这太极服,又越看越像那个视频里的暗青色。
在这人回头之后,他们双双愣住了。
何铮甚至来不及停步,直接后退一步,盯着这人裹得严实的脸,“你、你是……”
他很意外。
而他的出现,也在谢之的预料之外。
出于谨慎,谢之打车回到大松山之后,并没有回家。为防被人在家门口拦截,他甚至让车子停在镇子上,自己飞身上了山。
御空术非常耗费灵力,他喝的那些葡萄糖,以及刚才进入大松山地界吸取的有限灵力,已经所剩无几。
此刻,他刚站在这里不久,正在思索这个角落是不是安全。
何铮却突然出现。
半夜三更,他应该正在松云寺睡觉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山里?
谢之压低声音,开了口:“你好。“
这一出声,何铮就疑惑了。
对方虽然刻意变了音色,却还是有一丝像谢之。
而且,他的体型和身高,也几乎和谢之一模一样。
何铮冷静下来,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谢老师。”
谢之心里一跳,眼神闪了闪。
这个年轻人,难道有和自己一样的眼力?只看一眼,就能凭借极强的判断力和记忆力,把对方认出来?
谢之几乎就要答应了,但他马上就打消了念头。
第一,何铮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太值得怀疑。
第二,他今天当着别人的面御空而去,医院处处是监控,很有可能留下视频影像。
谢之于是面不改色地问何铮:“你说的,是哪个谢老师?”
何铮缓缓向他走近,一边细细打量着他,“难道你不是谢之,谢老师?”
谢之摇头:“你认错人了,谢之是我的好友。我是竹二。”
他有意擡起自己带伤的手腕,给何铮看见。
果然,何铮目光放在那个血淋淋的弹孔上,脚步一滞。
他不动声色:“竹二先生你好,你和谢老师很像。”
谢之顺着他往下说:“就是因为很像,我和他才会很投缘,成为了好朋友。”
这是谢之早就想好的一套说辞,无论对方是谁,怎么问,雷打不变。
竹二救了谢之的命,发现二人无论声音还是身形都格外相似,又因为性格相合,从此成为至交。竹二为谢之两肋插刀,谢之也对竹二出手相助……
无懈可击。
何铮好像信了,眉心却皱起来:“好朋友……”
谢之点头:“是的,他现在会了很多东西,都是我教他的。”
“好一个好朋友。”何铮忽然有些怒意,“你既然把谢之当朋友,怎么还那样对他?”
谢之就听不明白了:“我怎样对他?”
何铮朝着谢之步步紧逼,“你把他重新带回娱乐圈,你让他和从前判若两人!他现在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费尔南那个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沆瀣一气,你也不是好东西!”
谢之更加一头雾水,“这又和费尔南·李有什么关联?”
“装蒜?”何铮走到他面前,一脸讥诮,“你说你教给他很多东西,那讨好费尔南·李,也是你教的吧?”
“和费尔南·李只是合作关系。”谢之以为,他指的是“刺绣”这件事。
实际上,他让费尔南·李另眼相看的原因,的确是刺绣。
何铮嘲讽地勾起嘴角:“好一个合作,把个龌龊的事说得这么直接。”他转身就走,“我去找谢之,他现在肯定回来了。”
微风拂过,穿着太极服的人蓦然出现在他面前。
何铮警觉地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谢之微微一叹,“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在这里。”
这个年轻人半夜不睡觉,原来又是因为失眠过度导致精神失常。他大半夜的,再一次跑过来担心原主。
殊不知按照正常情况,他担心的人正在安镇拍戏……看来,他的病情更严重了。
何铮听了却是冷笑:“你怕我去找谢之,把你的无耻言论告诉他,你要杀我灭口!”
果然,他都开始妄想别人会杀他了。
谢之一脸同情,可他现在是“竹二”,对方又格外痛恨他,他不能像从前那样直接上手诊断。
他想了一下,忽然指着何铮身后:“你看,他在那。”
何铮心里狂跳,连忙回头看。可是脖子后忽然像是被蚂蚁咬了,酥麻感一闪即逝,眼前瞬间黑了。
谢之接住失去知觉的何铮,自己也险些栽倒——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现在暂时只能委屈一下这个年轻人。
他把何铮平放在草地上,自己盘膝坐下来,专心吸取来自大松山的灵力。
寻常的皮肉伤,可能一炷香时间就可以复原。
但他的腕骨被打穿,加上这个世界的灵力薄弱,最少也要坐到破晓时分。
好在弹片没有残留在皮肉里,否则再拿灵力逼出去,又该痛得揪心。
他上辈子做人恭顺,没有受过师尊体罚,又因为修为较高,寥寥几回出山诛邪,也从未受过伤。
毕生仅有的疼痛,除了心绞痛的顽疾,就只有临死前的毒药钻心之痛。
可无论哪一种痛,都伴随着令人不快的记忆。
所以,谢之不怕痛,只是不太喜欢痛。
几个小时过去,东方天际露出一线鱼肚白。
手腕上只剩下一层微红,碰触一下还有些痛感,但时间不等人。
谢之看看松云寺方向,现在是凌晨四点,早起的武僧应该已经开始晨跑,要不了多久,所有的僧人都会出来敲钟早诵。
好在天气暖和了,何铮在这地方躺了半夜,不至于受寒。只是露水顺着他头发往下滴,他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湿润。
谢之想了一下,上前把何铮捞起来,扛在肩上,趁着没有全亮的天色,直接御空进了别墅区。
进门的一刹那,他好像听见何铮说了一句呓语。
“谢老师……我……厉害吧……”
谢之微微摇头,果然少年意气,总想证明自己。
可惜他厉不厉害,原主是再也不知道了。
玉婵听见动静,立马从楼上飘下来:“哟!回来啦!”
谢之:“嘘——”
玉婵已经看见他肩头不省人事的何铮了,惊异的瞪起眼睛。待谢之把人轻轻放在沙发上,玉婵飘上前小声问:“这不是《仙帝再临》的男主吗?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来不及解释,我去换衣服。”谢之说着,匆匆上楼去了。
倒是他口袋里的范文韬终于飘出来,把玉婵拽到一边:“我来给你解释。”
等谢之换上常服下楼,玉婵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了。“影帝,他为了你而讨厌你,我都要绕晕了……你说你好端端的,玩什么分1身术。”
谢之坐到何铮身侧,再去他的额头试探。
玉婵用手拨了一下何铮的睫毛,又密又长的睫毛像是被风拂动。“他好俊啊。先前还说我要是他,就睡了谢影帝。如今看来,竟不知你们是谁占谁便宜。”
范文韬表情木然,“他俩可都是男的。”
“那又如何。”玉婵不以为然,“姐那个时候,窑子里都有男妓,达官贵人还喜欢睡唱戏的乾旦。啧,听说宫里那太监有漂亮的,也被阿哥睡呢。一百多年以后,反而你们这些小孩玩不起了。”
谢之试探下来,何铮依然不烧,只是呼吸有些不稳。
“你说的男妓、乾旦、太监,都是身份低微的人,染指的人未必是真心。放在这个人人平等的时代,若还能同性为伴,才最可贵。”谢之分出心神,发表了一些看法。
玉婵挑眉,笑着摆手,“我随口一说,何必如此认真呢。”
谢之愣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过于认真了。
这个话题本就远在天边,玉婵说的那些,他前世也有耳闻,只是说道的人都是抱着猎奇心态,称之为病态。
近在眼前的也有……苏子扬。
但谢之依然觉得,那都是各人的选择,冷暖自知,无须他人置喙。
接下来,他让玉婵和范文韬在一旁守着,他分出元神进入了何铮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