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吟缓寻芳草

精怪附了身(第3页)

 说着话,人便要跪下去,被林朝云一把拉住,问那府尹,“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人家来告状的,你接了就是,管那么多做什么?”

 “大人可是怕於官声有碍?”苏晴柔想了想,悠悠道。

 “这……这……”府尹吱吱呜呜,欲言又止。

 “我也明白,审这样的案子,大人实在为难,若是依律法而行,未免太不近人情,可若是有失偏颇,又违背了大人的本心。”

 “王妃说的不错,您想,那鲁家仅剩的老妇和儿子,孤儿寡母的,儿子还是个痴傻的,老妇有罪是不错,可若当真依律法审理,抑勒妻女或儿媳与人通奸者,杖一百。纵是因其尚未实施而减刑,那老妇怕是也难从杖刑下生还,留下个痴傻儿子生计都是问题,到那时,乡间该如何评判本官?”

 府尹见苏晴柔竟有些体谅他,禁不住诉起了苦水。

 苏晴柔想起楚屹那番话,喃喃道,“现今的律法,却有不适用於家事之处。”

 林朝云未听清她说什么,只冷声道,“难道打了人便白打了?”

 府尹抹了一把汗,“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周娘子同意,本官可以做主让鲁家赔些银钱於她,两家互相谅解,彼此和和气气。”

 “不好。”苏晴柔和林朝云异口同声。

 “也……也不是不行。”老妈妈低低应道。见苏晴柔和林朝云都看向她,她为难地皱了皱眉,轻声道,“只要能让玉芬和离,於名声无碍,旁的,我们都可以不计较,也不想再追究了。往后,只当不认识就行。”

 “也好。那这状纸,还请收回去吧。”府尹忙道。

 老妈妈仔细地叠好那状纸,就要往怀里收,林朝云一把抢过,气道,“不行,她不告,我告。”

 “这……林姑娘,您与周娘子非亲非故,做不得诉讼人。”

 “我不管,这上头有周娘子母亲的手印,我代她告。”

 场面一时僵住,苏晴柔掐着眉心左思右想,见府尹和老妈妈都一脸为难,再看林朝云表情扭曲,心底分明同自己一般纠结,一桩简单的案子,告到最后,几人都不满意,她心底只觉好气又好笑。

 理了理思绪,问府尹,“大人可曾想过,倘若周娘子未能逃出来,受不得磋磨死了,或是更坏,她忍无可忍,反抗之时错手杀了她婆母……到那时,治下出了这等人命案子,您的官声又该如何?”

 “王妃言重了。”府尹背上冷汗密布。

 “言重与否,您心底明白。我只想说,大人若是想和稀泥,自然可以,只是,往后怕是麻烦更大。

 周娘子一人的委屈不算什么,可若是开了这样一个坏头,百姓知晓鲁家婆母那般苛待儿媳竟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到那时,怕是会有更多周娘子这样的可怜女子受欺负,若是有一两个性子烈的,我方才说的逆伦案件未必不会发生。”

 “照王妃所言,该如何是好?”

 “杖刑使不得,我也同意。我曾在一本讲律法的书册中看过这样一句话,‘监狱者,感化人者也,而非辱人丶打人者也’,大人觉得,若是关押教育,令其矫正恶习丶悔过自新后再行释放,是否适合?”

 “这样好。”林朝云喜道。

 府尹默念了一遍苏晴柔的话,心中虽然认同,却仍旧面露踟躇,这般判罚,实属开了先例,他心底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晴柔见状,轻咳一声,“昨日回门,我还同爹爹说了这事,爹爹说,律法尚有许多不完善之处,确实亟待重新修编。早上出门时,王爷还要我向大人问好,大人不妨给个准话,我回去,也好跟他有个交代。”

 “这……苏相和王爷都已知晓了此案?”府尹不敢置信。

 “是呀,他们二人都挺关心的,为此还险些又吵了一架。若非是回门宴,怕是当真要闹一场。”苏晴柔掩唇笑,心想,狐假虎威要是还不行,她就把真老虎请来坐镇,不信府尹不服从。

 “既如此,便依王妃所言,下官接了这案子,对外便说鲁家老妇磋磨儿媳,判其被关押教育,何时悔悟,何时放她归家。至於周娘子,自是允其和离,拿了嫁妆归家。可好?”府尹郑重道。

 “不错,关押一段时日吧,不妨告诉她,她回家后当真改过便好,若是不改,仍旧要关起来教育。”

 “这……这不合律法规定。”

 “我自然知道,不过是说一说吓吓她,也好震慑震慑那些虐待儿媳的。”

 府尹扶额道,“是。”见苏晴柔起身欲走,急道,“还请王妃同苏相和王爷说一声,此事下官定能办好。”

 “好,话我会帮你带到的。还有事吗?”

 “请问王妃,修缮律法之事当真有眉目?”

 苏晴柔煞有介事颔首,“是。”

 “多谢王妃告知,往后,下官定会谨慎办案。”

 过了两日,案子总算判了下来,差役分成两队,一队将周玉芬救了回去,请进府衙,另一队则闯进鲁家院子,带走了周玉芬的婆母赵氏。

 赵氏仗着自家在当地有几分头脸,开始还气势汹汹反驳是她那儿媳不尊婆母丶不孝不悌,她从未苛待过她,后来,见差役都冷面阎罗一般不理睬她的哭天抢地,才歇了哭闹,求族里帮忙照看小儿子,乖乖跟着差役上了公堂。

 案子并未公开审理,因府尹有意卖好给苏晴柔,认定诉讼之人是周玉芬的母亲,她本人便被免了以上告下的杖刑。

 府尹令衙门一位老妈妈给周玉芬验了伤处,又找来鲁家一位老仆为证,证明赵氏确有虐待儿媳和逼迫儿媳与小儿子苟合的罪行,当场判周玉芬和离归家,赵氏关押教育,何时悔过自新,何时放其归家。

 消息一出,京中倒也传了几日,有人为此叫好,称女子本就不易,若是受了苛待求告无门,衙门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和稀泥便打发了,着实不像话。

 也有人认为,把家事闹到公堂上,不论结果如何,本身就十分难看。那鲁家的儿媳要和离就和离,何必还要把从前的婆母送进牢狱,实在不是个善茬,往后断不能娶这般能搅家的儿媳。

 品报上为此又设了辩坛,两方争执不休,苏晴柔每日都让小满买来看,一时啧啧不已,一时抚掌称赞,脑中倒是渐渐萌生出个想法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