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投鼠忌器之异变突起
“少废话!”女死士厉声喝道,她那覆盖着半张脸的面具下,一双眼睛如同淬毒的寒钉,死死钉在杨玉瑶惨白的脸上。
她粗糙而布满茧子的手异常稳定,紧握着的精钢匕首刀刃闪烁着幽蓝的冷光,随着她手腕的微压,那薄如蝉翼的锋刃又向杨玉瑶天鹅般细腻的脖颈压紧一分。
“嘶——”细微的割裂声几乎能刺破人的鼓膜,一道清晰的血线立刻在雪白的肌肤上晕染开来,如同最残酷的美人画卷。
“立刻下令!”女死士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杀意,“让你的人打开北城门!放我们出去!否则,”
她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旁边被另一名身材魁梧的死士用刀死死架住脖子的小丫鬟——丫丫。
那冰冷的刀锋紧贴着孩子幼嫩的皮肤,丫丫吓得小脸煞白,毫无血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陷进软肉里,鲜血渗出嘴角,却硬是将所有恐惧的哭泣声都堵在了喉咙深处,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在殿中回荡。
“你和你这贱婢,立刻血溅当场!让你们主仆二人的血,给我死去的姐妹们祭旗!”女死士补充道,声音阴冷彻骨。
殿外,急促的皮靴奔跑声、铠甲撞击声和金铁摩擦声骤然响起,汇成一片嘈杂的怒涛。
魏建东安排在玉宸殿附近巡逻的那支最精锐的、由百战老兵组成的“虎贲卫队”,终于被殿内异常的杀机和惨叫声惊动,如疾风般汹涌赶来。
沉重的皮靴践踏着殿前汉白玉阶,带起的泥污玷污了往日的洁净。
“夫人!”卫队首领,一个名叫张猛、面黑如铁、身高八尺的壮汉冲在最前,他一眼便看到了殿内惨烈的景象和被死死扼住咽喉般的虢国夫人。
那双豹子眼中瞬间被猩红的血丝爬满,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钢牙咬得咯咯作响,如同野兽的低吼,握住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指关节捏得泛白,钢刀在鞘中嗡嗡震鸣!
然而,门口已被几名同样神情冰冷、眼神凶戾的死士用人盾和利刃死死堵住。
殿内叛军死士以杨玉瑶和丫丫的性命为要挟,如一道无形的铁壁。
张猛目眦欲裂,悲愤欲绝的怒吼冲上喉咙,却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闷哼咽了回去。
投鼠忌器!
他不敢强攻,只能带着身后数十名同样怒发冲冠、胸膛几乎要炸裂的卫士,像一尊尊愤怒的石像,悲愤无力地僵持在殿外寒冷的秋风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血腥和屈辱的味道。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肌肤,死亡的气息冰冷地钻入骨髓,仿佛一条毒蛇沿着脊椎向上攀爬。
杨玉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如同垂死的蝶翼,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脆弱而哀伤的阴影。
时间仿佛凝固了,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咚……咚……咚……每一记都沉重而缓慢地敲打着耳鼓,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无以复加的屈辱和滔天的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翻涌。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她珍视的一切,正在被粗暴地践踏。
高尚卑鄙的意图昭然若揭——挟持她出城!
以她为盾牌,为筹码!威胁天工之城的守军,更致命的是,用他来威胁她宝贝儿子裴徽!
若她此时刚烈不屈,效仿那些忠义之士当场自绝,丫丫那含苞待放的小生命,殿内残存的几名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却仍紧握残剑的侍卫,包括外面那些视她如神灵、宁愿为她赴死的张猛及其卫士,立时便要成为这些疯狗刀下的亡魂!
可若她屈服,随他们走出这座坚固的堡垒,那后果……杨玉瑶不敢再想。
天工之城可能因此人心浮动,门户洞开,最终陷落!
徽儿苦心经营数年,即将完成的宏大事业将受此重挫,根基动摇!
而她自身……一旦落入叛军主帅高尚,尤其是那个嗜血暴君安庆绪之手,身为曾经大唐皇妃的堂姐,她那比死亡更可怕百倍的下场——屈辱、折磨、生不如死!
每一个念头都如同淬毒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灵魂。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犹如地狱深渊般的绝境之中,她骨子里的那份属于虢国夫人的刚烈之气,那份在长安权力旋涡中淬炼出的凛然威仪,并未被死亡的恐惧彻底吞噬、熄灭!
它们如同埋在灰烬下的火星,在压迫到极限时,反而骤然燃起更坚韧的烈火。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眼。
那双曾醉倒长安万千才俊的美丽眸子,此刻再无半分往日的迷蒙、脆弱、恐惧或是犹豫。
瞳孔深处,只剩下一种冰封千丈的、洞悉一切的清明,以及一种近乎冷酷、视死如归的决断力。
她的目光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寒光四射,直刺女死士的眼底。
“本宫,”她的声音异常的平稳、清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了殿内浓郁的血腥空气,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可以下令开城。”
此言一出,女死士眼神微微一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殿外屏息凝神的张猛等人则心头一沉,悲愤更甚。
“——但!”杨玉瑶的话锋一转,如同寒冰碰撞,斩钉截铁,“你们需以性命起誓!”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依次扫过挟持她的女死士和殿内所有叛军死士,“保证在出城之前,不得伤害殿内任何一人性命!包括丫丫!”
她顿住,目光如寒星般扫向旁边因恐惧和疲惫瘫软在地的两名带伤侍卫,“——还有他们!一人身死,此诺立废!”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能割裂金石的决绝意志:“否则——”每一个音节都沉重如铁砣砸落,“本宫即刻咬舌自尽!你们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温热的、随即冷却的尸体!对你们的主子高尚,还有安庆绪那贼子,将毫无价值可言!你们的任务,也彻底失败!”
这份玉石俱焚的凛然气势,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为首女死士的心上。
她握着匕首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紧,指节泛白。
她面具下的眼神剧烈地闪烁,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疑。
该死!情报上不是说这个女人贪生怕死、沉湎享乐吗?
这种瞬间决断、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绝非一个绣花枕头能拥有!
这完全打乱了她速战速决、强行突围的计划!
女死士强压下心头震动,迅速与冲进来的几名同伴交换眼神。
那眼神冰冷、无声,却传达了明确的信息——她们接到的死命令是“务必活捉虢国夫人”!
“完好无损”才是最高的价值!
一具尸体毫无用处,只会彻底激怒天工之城守军,尤其是裴徽!
那必将是不死不休的滔天血仇!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权衡后,女死士压下心头的惊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恢复了之前的凶狠,冷声道:“可以!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在安全出城之前,我们保证不伤他们性命!”
但随即,她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带着浓重的威胁,刺向杨玉瑶,“但若你敢耍半点花样,玩什么心机……”
她凶狠的目光猛地扫过因夫人话语而升起一丝希望的丫丫,以及地上重伤的侍卫。“——这些人!”她的刀尖微微指向那几人,“一个也别想活!我会让他们死得——比你们想象得更痛苦!让你的命令,立刻生效!”
“夫人!不要啊!”听到杨玉瑶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而答应开城就范,丫丫再也忍不住,巨大的恐惧和对夫人的担忧瞬间冲垮了忍耐的堤坝,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地嘶喊出来,“奴婢不怕死!奴婢愿意替您去死!您不能为了我们……落入那些畜生手里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