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步入高三(第3页)

“这太......”九月的喉咙发紧。远处食堂飘来红烧肉的香气,她忽然想起上周六去二姐宿舍找她,听见二姐妈妈打电话:“给九月买件厚外套,要今年流行的薰衣草紫......”

玉兰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叶子旋转着落在她们脚边。二姐突然蹲下来,伸手去接飘落的叶片:“你看,像不像会跳舞的蝴蝶?”她仰起脸时,发梢的水晶吊坠轻轻摇晃,“其实我特别羡慕你,九月。”

“什么?”正要推辞的话卡在喉间。

“你作文总是被当范文念,上次月考又是年级前十。”二姐把玉兰叶举到眼前,透过叶脉看阳光,“不像我,语文就只能考到90分,刚好及格线。”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这件毛衣……就当是辅导费好不好?”

风掠过操场边的单杠,发出轻微的嗡鸣。九月低头看着怀里的毛衣,羊绒特有的细腻触感从指尖渗进心里。她想起想起存折上越来越少的数字,想起每个深夜在走廊借光做题时,对面楼总有一扇窗也亮着灯。

斜斜的光影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当二姐蹦跳着说要去小卖部买汽水时,九月轻轻把脸埋进毛衣。新毛线特有的阳光晒过的芬芳温柔地环抱住她,像是把整个秋天的暖意都织了进去。

(五)

暮色攀上操场围栏时,不锈钢水箱开始发出细微的震颤。九月望着玻璃窗上凝结的雾气,突然意识到这是本学期第四次忘记把饭卡收进防水袋。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布满划痕的电子屏上洇开一片模糊的光晕,饭卡余额从10.3跳成9.3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按在感应器上的右手。

热水突然变得滚烫。她慌忙把旋钮往左拧,却发现已经转到了尽头。后颈被灼痛的位置突突跳动着,像有只困在皮肤下的蝴蝶在扑翅。这种热水器总会在傍晚六点准时亢奋,仿佛要把白昼积攒的所有热度都倾泻给此刻的沐浴者。九月仰起脸,让水流冲刷睫毛上结霜的雾气,鼻腔里突然涌进茉莉混着蜂蜜的香气。

那是昨天午休时隔壁班女生递来的触感。对方涂着淡粉色甲油的手指夹着两张皱巴巴的饭票,“正好找你零钱”,声音像便利店自动门开启时的电子音般轻快。硬币落在掌心时带起一阵香风,九月注意到她手腕内侧贴着创可贴,边缘渗出些许碘伏的黄色——大概是新打的耳洞,或者削铅笔时划伤的美工刀痕迹。

此刻在氤氲水汽里,那缕香气愈发清晰起来。不同于外婆常年泡在盐水里的皲裂手掌,即便涂再多蛤蜊油,也总带着泡菜坛子阴魂不散的酸涩。九月下意识蜷起脚趾,浴室地砖的凉意顺着脊椎攀上来,热水器发出叹息,顶盆花洒的水流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她摸索着拔出饭卡,金属旋钮残留的温度烙在掌心。窗外的玉兰树正在褪去夏装,某片早衰的叶子撞在玻璃上,像枚褪色的书签。九月用浴巾裹住发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在讲台缝隙里捡到的那支试用装护手霜。

银色管身上印着外文logo,挤出来的膏体比她见过的任何乳液都要莹润。当时她鬼使神差地抹了一点在虎口,蜂蜜的甜腻立刻被茉莉的清苦中和,变成某种令人晕眩的芬芳。直到周六放学骑车回家,等红灯的间隙还能闻到指缝里若有若无的香气,而车筐里装着要带给外婆的消炎药,药盒已经被夜露洇软了边角。

九月把湿发拢进卫衣兜帽,饭卡贴着运动裤口袋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外婆常说泡菜坛沿的水要常换,否则就会“跌了盐水魂”,此刻她突然觉得饭卡里消失的1块钱,或许也带着类似的、无处安放的魂灵。

路灯次第亮起的瞬间,九月把手揣进口袋。玉兰叶的影子在地上织成一张网,她轻轻摩挲着虎口那块皮肤——那里还残留着护手霜的滑腻触感,像握住了一小块正在融化的星光。